时辰已晚,男子深深呼了口气,捂着伤口转身往回走。
见状,舒有琴连忙跟上,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尸首,揪着他的衣角不放。
男子额角青筋跳了跳,咬牙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松手!”
谁松谁傻,舒有琴坚定摇头:“不松,我只是揪着你的衣角,刚刚你还牵我手来着,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之前情况特殊。”男子试图和她讲道理:“我要是不拉着你跑快点,你就死在他们剑下了。”
“借口。”舒有琴无理取闹,不听道理。
道理不通,男子只觉得头疼欲裂,忍不住出声质问:“他们都死了,你还怕什么怕?”
“你能保证他们不会诈尸吗?”舒有琴振振有词:“你既然不能保证,那就闭嘴。”
男子额角青筋直跳,不可置信的侧目瞪她:“你竟然敢叫我闭嘴?”
听闻此话,舒有琴差点咬到舌头,立即意识到眼下情况极为不利于她一个弱女子,忙不迭的示弱,嗫嚅道:“我这不是害怕嘛,你大晚上的杀了这么多的人,话还这么多……”
“我杀的人多,你为什么不离我远一点,难道不怕我连你一起杀了?”男子阴森森的冷笑,后槽牙磨的‘吱吱’作响:“杀了你,就没人知道我杀过人了——”
“别啊壮士,有话好好说。”舒有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干脆抱着他的胳膊假嚎:“你们江湖中的事,就别牵扯我这个小老百姓了,我保证把嘴闭紧,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是你把我带出来了,要是把我杀了,你之前的事儿不就白做了吗,划不来……”
男子浑身僵硬:“男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嘛。”舒有琴吸了吸鼻子,也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与他商量:“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就委屈自个儿揪着你的衣角算了,你也别废话了成不成?”
男子实在不知她脸皮有多厚:“你还委屈上了?”
说完以后,也不管他答不答应,舒有琴极为守信的松开他,轻拧着眉头催促。
“快走吧,这里阴气森森的……再说了,你就算不怕死人,难道不怕有活人看见此等凶杀现场?江湖虽是江湖,但也不能当众与朝廷衙门对抗啊!”
此话一出,男子被逼的半点风度也无,直接爆了粗口:“蠢死你算了!”
城内,夜色未退,另一家客栈中迎来了两个奇怪的客人。
一身手持长剑,面上看起来正气凛然,似乎乃是正义侠士。
另一人是个姑娘,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遇见人时,脸上硬是挤出了些期期艾艾的笑,可谓胆小如鼠。
“两间房。”男子木着脸放了块碎银子在小二手中。
“一间!一间房就够了!”舒有琴连忙要求。
“男女有别。”男子嘴角肌肉不受控制的抽了抽,加重语气警告:“姑娘,请自重!”
“我都快被吓死了,自什么重。”舒有琴翻了个白眼:“出门在外,事急从权,我又不吃人,你紧张什么,难不成你还怕我一个女的?”
“……闭嘴。”男子脑仁发疼,转头对愣怔当地的小二示意,咬牙切齿的吩咐:“听她的,一间房。”
上楼时,舒有琴亦步亦趋的跟在男子身后,自以为善解人意的碎碎念道:“你放心,我不占你便宜,待会儿你睡床上,我让小二拿两床被子,在地上将就一夜就成。”
“恐怕不止一夜。”男子瞥了她一眼。
“什么意思?”
舒有琴愣愣的问,却见前面的人径自进了客房,一时得不到回答。
……
入屋后,男子脱出一边肩膀,玉面上微冒冷汗,于屏风后清理伤口。
屏风的另一边,‘吱呀’一声,抱着两床被褥的舒有琴直接推门而入。
待看见眼前的美男半裸图时,舒有琴倒抽了一口凉气,急急忙忙的背过身子,却一不小心撞到门板。
听到动静,男子掀开眸子,见来人是她,侧过身子低声呵斥:“你进来不会敲门吗?”
“我、我怎么知道你在脱衣服?”舒有琴结结巴巴,任由她再怎么‘不知所谓’‘胆大包天’,却还是知羞耻的啊。
大晚上的……
孤男寡女……
美男半裸……
咦,要是让她爹知道了,铁定会把他们两个的腿一起打断!
外面传来另一道脚步声,男子沉声而道:“要么进来,要么出去!”
恶势力下,舒有琴选择进来,利利索索的把门从里锁上。
很快,地铺打好。
这时,男子的伤口也清理的差不多了。
舒有琴垂着脑袋不敢乱看,慢吞吞的走到男子面前,将刚刚从掌柜哪里讨来的金疮药递了过去:“喏,金疮药。”
“哪来的?”男子挑眉看她。
“找客栈掌柜要的。”
“看来你还有点脑子,不算蠢的无可救药。”男子难得的夸了她一句,却没有伸手去接,直言而道:“但我用不上,很可惜,你的‘聪明’没用对地方。”
“你你你,你这人不识好人心!”舒有琴差点跳脚:“我好心好意帮你找伤药,你却还拐弯抹角的骂我蠢!”
男子顿了顿:“我是在夸你……”
“你就算在骂我!”舒有琴气的不轻:“你敢骂,难道不敢承认?”
虽然这次确实被误会了,但男子却干脆认下这桩原本不属于他的罪名,不甚在意道:“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舒有琴还想继续闹,就见眼前人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神情凝重的将里面的药粉倾倒于伤口上。
思及此人的救命之恩,再看他一只手极为不方便的样子,舒有琴颇为不忍心,主动问道:“要不,我帮你?”
男子头也不抬,将伤口上的药粉抹匀:“你能帮我什么?”
“我能帮你包扎伤口!”舒有琴认真的不能再认真:“我包扎的伤口可好看了。”
男子无语至极:“……蠢货。”
话虽如此说,嫌弃归嫌弃,男子还是把胳膊伸了过去。
他一只手太不方便了。
身份尊贵的他从小就没伤过哪儿,怎么可能会单手包扎的技术?
半响。
男子看着胳膊上的结,噎住了。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问:“你打的什么结?”
闻言,舒有琴自信满满,顺便伸手满意的拍了拍:“蝴蝶结,好看吗?”
男子:“……”
罢了,不该跟这蠢货计较,待把衣裳穿好,眼不见为尽即可。
一番折腾后,已至丑时末,没有睡意的舒有琴在地上翻来翻去,半响睡不着。
良久,她抬起上半身,探头探脑的往榻上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试探性的唤了一声:“壮士?你睡了吗?”
“你如果不动,我早就睡着了。”
榻上之人翻身面对墙壁,不耐烦的道:“快睡,别废话。”
“可我睡不着。”舒有琴委屈巴巴,伸手轻轻扯了两下床上的被褥:“你也别面壁思过了,和我聊两句可好?”
男子不为所动,仿佛已经熟睡。
见他半点没反应,舒有琴长长叹了一声,喃喃自语:“世风日下,当真是世风日下,我一个姑娘被吓成这样,你竟然一句也不安慰我……”
说完,她开始假哭,‘嘤嘤嘤’的好不可怜。
魔音绕在男子耳边,不消片刻,他就竖了白旗,坐起身黑着脸问:“你有完没完,能不能安静点?”
“没完!不能!”舒有琴继续哭,吃准了他不会动她。
男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干脆与她正面相对,认真的问道:“那你要怎么才能安静?”
舒有琴抽噎了两声,不答反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想了想,皱着眉头:“我告诉你,你就能不闹?”
闻言,舒有琴慎重考虑一会儿,然后点头应下:“成交。”
“墨烨。”
说完,墨烨躺下,倒头就睡。
得到答案,舒有琴心满意足,倒真不再闹了,三两下把自己卷在被褥里,睡的极香。
翌日。
舒有琴是被刺耳的吵闹声吵醒的。
坐在桌边的墨烨紧紧皱着眉,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睡相真的不安分到极点,裹在被子里动来动去,却能时不时掉个头,再露出一只雪白的手腕,让人不敢直视。
墨烨果断的收回视线,饮了口茶凉声道:“既然醒了,就别装死了。”
“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舒有琴不满的哼唧两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墨烨紧握着茶杯,几乎忍无可忍。
他自小金尊玉贵,说一不二,哪个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于他?
就在他想直接把人拎起来扔出去时,走廊上忽而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
霎时,墨烨眉头微皱。
片刻后,紧闭的房门被从外敲响。
默了默后,墨烨看了床榻下面的‘蚕蛹’一眼,随即起身开门。
他早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若是不开口怼人,这时候看起来,很是有股翩翩公子的风度。
门刚一开,见开门之人是墨烨,来人吓的腿软,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见状,墨烨眼神瞬间变为严厉,来人便生生稳住身形,挤出一个极为激动的笑:“戚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