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看,从哪个犄角旮旯捡回来的?”
迟安:“……还真是捡的,我们捡她的时候,这孩子父母的尸体都已经发臭了。”
这时,终于明白了些什么的小姑娘连忙上前两步抓住侍夏得裤腿不放,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
侍夏听不懂,只能将茫然的眼神投向迟安。
后者微微一顿,难得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说,她什么活都能干,只要给一口饭吃就行。”
侍夏紧紧的拧着眉头:“她说了这么一大堆,结果翻出来就这么两句话?”
迟安再道:“她会说她会很安分,绝对不会给人添麻烦。”
“哦……”侍夏拖拖拉拉的应声。
就在迟安以为眼前人会严厉拒绝的时候,就见侍夏皱着眉头思索一番,随即慢吞吞地瞥了眼迟安:“你帮我问问她多大了?”
片刻,迟安做出回答:“十二岁。”
侍夏吐出一口浊气:“罢了罢了,我看她应该是个安分的,就她了,语言不通,也不怕她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此话一出,选侍女之事便尘埃落定。
侍夏领着迟安与小姑娘一起,有人翻译,才勉勉强强的告知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待准备好一切后,侍夏将这小姑娘打理的干干净净,然后送到了赵月秋面前。
门被敲响三声,很快便从里面被打开。
当看见门外站的人是谁时,赵月秋眼眸中划过一抹惊讶。
见状,侍夏福身行礼,把身旁的小姑娘往里面推了推,垂眸解释道:“这是太子殿下派来照顾赵姑娘的,她是蛮夷人,听不懂咱们说的话,但您需要什么,只管将那物件指给给她看,她知道该如何做的。”
听罢,赵月秋总算明白了,目光不由的落到旁边瘦弱的小姑娘身上,当看见她怯生生的模样时,眼中划过一道怜悯之色。
然而,她忍住了不合时宜的慈悲之心,小心翼翼的朝侍夏问道:“城中多了一个蛮夷人,会不会影响殿下的大事?”
“姑娘放心,殿下心中有数的。”
对于赵月秋,侍夏的感觉很是复杂。
既不想她来给殿下添麻烦,又感动于她这种不远千里奔波不惧死生畏惧前来陪伴的心思。
所以此时此刻,侍夏的语气很是恭谨。
听到这话以后,赵月秋才微微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劳烦侍夏姑娘了。”
“奴也只是遵命行事。”
说罢,侍夏转身离去,回到正屋复命。
因在特殊时期,戚长容不欲出现在人前。
对外只言偶感风寒,暂时不见外客。
屋中,光线较为昏暗,唯有里屋的木窗大敞开着,日光从窗外透了进来,随风一同洒落在床塌前。
隔着一道简陋的屏风,戚长容半躺在榻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执着书卷,做足了悠闲的姿态。
只听得‘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推开。
熟悉的药香味窜入鼻间,戚长容掀开眸子,看见了屏风后面绰约的人影。
片刻后,侍夏绕了过来,跪坐在脚踏边低声回禀道:“赵姑娘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殿下不必再忧心。”
“那便好。”
戚长容收回视线,又落到了书册上。
屋内一片沉寂。
然而不过稍稍的多看了一会儿,便凭空伸出来一只手,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道将书册从她手中夺了过去。
空着手的戚长容挑了挑眉头,目光顺着过去落到了某个胆大包天的人身上。
察觉自家殿下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悦,侍夏连忙厚着脸皮笑了笑,故意忽视戚长容越发消瘦的下巴,忍着心酸道:“这书什么时候看不是看,殿下何必急在这一时?这几日您就安安心心的养着,不成吗?”
荒城条件简陋,不止没能好生的养着,还是日复习日的操劳。
而这几个月来,殿下几乎没有一日是轻松的,连带着这脉相也是时好时坏,令人揪心不已。
见侍夏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甚至连眼眶都红了,戚长容顿了顿,终是长长叹息一声松了口:“罢了。”
话落,她重新伸出了手。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侍夏来不及高兴,下意识把书册往身后一藏:“殿下不是答应奴不看了吗?”
“不看,总要收好。”
戚长容似笑非笑地暼了她一眼,以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在侍夏越发惊悚的目光下,半眯着眼悠然而道:“这本书是将军亲手给孤写的,要是揉坏了弄皱了,你猜猜孤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
不用猜,听到这话以后,她就觉得自己的小命危矣。
不想尝试将书弄坏了后的结果,侍夏小心翼翼的把书还了回去,眼睁睁的看着自家殿下像个痴儿一般将书压在枕头底下,惊的半晌没有言语。
而后,她瞧见殿下在床榻上翻了个身,似乎不怎么舒坦地皱着眉头。
因在室内,且不打算出去的缘故,戚长容的穿着很是随性,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后,只着一身白色寝衣,衬托的那张小脸,也越发的苍白。
见她轻轻蹙着眉头,侍夏试探性的问道:“要不奴去熬碗姜汤来,殿下喝了暖暖身子?”
“不必。”
听到这话,侍夏压低声音埋怨道:“也只有到了这种时候殿下才会反应过来,自己是个身体娇弱的姑娘家。”
闻言,戚长容倒也不反驳,只是苦笑一声:“这种感觉……倒让孤觉得,不如直接被人捅一刀来的干脆,要是每月都有如此痛苦的几天,这女人不当也罢。”
此话一出,侍夏鼻尖立即一酸,却是忍不住抱怨:“殿下以为每个人都会如此的疼痛吗?”
“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侍夏抹了抹眼角,哽咽着道:“像奴这种身体健康的,无病无痛的,每月的这几天都没什么反应,殿下会痛,还不是因为殿下亏损了自个儿的身子。”
说到这儿,似乎害怕戚长容反驳似的,侍夏又压低了声音碎碎念:“你以为谁都像您似的,敢舍弃这条命不要,有勇气在大冬天跪在雪地中一天一夜?”
戚长容顿了顿:“孤要是没听错的话,你似乎是在埋怨?”
“你在埋怨什么?”
“痛的是孤又不是你。”
“从前,除了知晓你话多,孤怎么没发现你也有耍小脾气的时候?”
一句接一句的话钻进耳中,侍夏恨不得直接伸手捂床榻上人的嘴。
可因尊卑,她并不敢有丝毫的冒犯之处。
待话音消减,侍夏才沉沉的叹了口气,认命起身道:“奴还是去给殿下熬碗姜汤吧。”
“等等。”
戚长容瞥了她一眼,淡声询问:“你打算如何与他们说?说东宫太子风寒喝姜汤?”
“奴不蠢。”侍夏一边放下重重床帘,一边谨慎的道:“您放心,要是有人问起,奴就说自个儿的小日子来了,有些不舒服想驱驱寒。”
说完这句话,她就再也不给戚长容唤停的机会,迈开脚步,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半个时辰后。
本以为会很顺利的侍夏在半路上遭到了阻拦。
拦住她去路的人,正是该在西屋歇息的赵月秋。
见人走到自己面前,侍夏的身子不自觉的僵了僵,却又很快恢复正常,朝赵月秋行了个礼。
“赵姑娘。”
顿了片刻后,赵月秋眸光落到了侍夏端着的瓷盅上:“红糖姜水?”
闻言,侍夏装模作样的扭了扭腰,含蓄的笑了笑:“让赵姑娘笑话了,来小日子这几天总是有些不舒服,这不,奴只好趁着殿下不需要人伺候时,专门来熬点姜水给自己去驱驱寒。”
说罢,她半点也不心虚地抿唇一笑。
赵月秋也没多纠缠,只道:“既然不舒服,就稍稍注意着些,别再碰寒凉的东西了。”
“多谢赵姑娘嘱咐,奴知晓的。”
目送赵月秋往厨房的方向离开,侍夏这才感觉到自己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落回了实处,半刻也不敢再多留,连忙往回走。
糊弄几个不懂事的兵将,她倒是游刃有余。
可同为女人,这赵家姑娘确实比较难缠。
回屋后,当把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仔细地描述给戚长容听后,后者面上扬起一抹淡笑:“你这话不对,虽同是女人,可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孤的身份。”
“……那奴是不是该夸赞殿下演技好?”
侍夏差点无语凝噎。
她感觉殿下是在强词夺理。
两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要知道,殿下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便一直被当作皇储教养,在殿下的认知之中,她自个儿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
除了在痛不欲生的小日子中会提醒殿下她的真实身份外,其余时候,就没见殿下会将自己当成女人。
其实,这一切都要怪老天不长眼,在娘娘生殿下的时候少给了个东西……
小半碗红糖姜水下肚,戚长容面上总算有了血色,人也比之前舒服了不少。
片刻后,戚长容将碗从床帐中递了出去,以软帕擦了擦嘴角后温声问道:“据你所言,那寻来伺候赵姑娘的人,听不懂中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