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陆国公以及陆大公子的份上,二公子的作为,就与你们功过相抵。”
话音刚落,燕北辰也扶着神色略有惶恐的陆续站了起来。
见状,陆续连忙后退两步,躬身感激涕零道:“多谢陛下厚爱,待臣回府后,定当对幼子加以约束,此事绝不会再犯。”
幸好,幸好新皇初登皇座,正是用人之时,他还能以一点薄面保得不孝子一命。
不然,以新皇的手段,那逆子怕是会死得很是凄惨。
回想当初新皇斩杀乱臣的场面,陆续只觉得不寒而栗。
对于陆续的惶恐,燕北辰分毫不知,见人站了起来,却摆出一副恭敬而疏离的姿态,他面上带着一抹淡笑,也往后退了两步,不似从前的慈和。
“既然陆国公都如此说了,朕愿相信国公。”
听到这话,陆续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
别的不说,可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想必新皇不会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
陆续先一步出了皇宫,满脸凝重的回了国公府。
一直在家等候的陆大公子正在吩咐府中人处理后续,就连陆续阴沉着一张脸回来。
陆大公子稍微一顿,抬首迎了上去:“父亲,宫中现下如何了?”
“情况尚可。”陆国公揉了揉眉心,沉重的叹了口气:“但陆运,不适合继续留在成安,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他送走,莫要留在成安惹人注意了。”
如今新皇是手中缺乏可用之人,所以才会处处忍让。
等到有朝一日他坐稳皇位,怕是会一个一个的开始着手收拾参与燕政之乱的事的人。
到了那时候,陆国公府只怕半点颜面也无。
听到这话,陆大公子知晓情况不对,也不敢再继续为陆运说话,低低的应了一声后,就开始筹谋,何种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
……
新皇登基已有十日。
因燕北辰是佛门俗家弟子,所以朝臣们心中有各种隐忧,生怕当今新皇会如佛门中人一般看破红尘,清心寡欲……
如此一来,这皇室的江山,就算没有内忧外患,也怕是要岌岌可危了。
无子,是皇室最大的危机。
是以,几乎在出租重孝中,哪怕燕皇驾崩还不到半月,就有几个身份显赫,资历厚重的老臣联合上奏,情真意切的请求燕北辰广纳后宫。
此提议刚被摆到明面上,朝中便有一大半的人赞成,且赞成的人之中,有一般是经历过燕政之乱的老臣,对如今的局势而言举足轻重。
燕北辰不敢一口回绝,只在朝堂散去以后,静静的待在议政殿待了三个时辰。
无人知道他在这三个时辰里想了什么,可等燕北辰出来后,一改曾经的迟疑,同意了大臣们选秀的提议。
当消息传入兰心府邸时,戚长容眉头轻轻皱了皱,与在旁伺候的侍夏道:“一旦开始选秀,中间许是要耽误一两个月的时间,燕北辰……莫不是忘了他与孤之间的约定?”
说好了等坐上皇位,就给她降书恭恭敬敬的送她回晋国。
这才过去多久,他万人之上的位置都还没坐稳,就想着要食言而肥了?
面对戚长容的疑惑,侍夏不敢做答,只微微的低头作苦恼状。
见她不言语,戚长容挑眉,无所谓的笑道:“罢了,这个问题问你无用,看来,孤还是不能期望他能有多自觉,既然如此,孤就最后在他背后推一把好了。”
坐上了皇位,就开始为燕国的未来着想,想推翻之前的协议?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不过,若真是这样,那燕北辰未免也想的太美了。
真以为她长容太子算无遗策的名头是虚的?
……
选秀的旨意刚刚渗透于民间,兰心府邸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孙湘玉。
再次见到从小养大的妹妹,燕亦衡已能做到心如止水,哪怕对方坐在对面哭的不能自己,他也并未感到一丝心疼。
有的,只是浓浓的无奈。
燕亦衡给自己倒了杯茶,幽幽的道:“如今二哥已经坐上皇位,按照他的性子,日后不管怎么着,你都能捞着公主的名头,有什么好哭的?”
确实,在所有人眼中,燕亦衡、燕北辰、还有兰心府邸养着的姑娘,他们三人间的情分非比寻常。
若燕北辰想在所有人面前保证戴了多年的面具不落,就只能对这曾经的‘手足兄弟’加以封赏。
反正不管如何,明面上都不可能亏待他们半分。
“我不想当公主。”孙湘玉哭的不能自已,哽咽着道:“我从来就你有想过要当公主。”
她要是想当公主,早在多年前就可以让二哥三哥在先皇面前替她要一个。
然而她不想,从来都没有想过。
顿了片刻,燕亦衡就像是听不清她言语间的深意,见她实在哭的狠了,到底是有些不忍心,便递了块干净的帕子过去。
“哭什么?既然不想当,那就不当呗,到时候你亲口跟二哥说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相信二哥都会满足你。”
是的,就冲着他们间的情谊,只要湘玉不是一开口就要皇后的宝座,想必其他的东西……
无论是什么,燕北辰都不会在意。
听到燕亦衡漫不经心的说着,一开口便是用旁观者的语气,孙湘玉颇为不相信的抬起头看他,难受道:“三哥,对于二哥的事,你为什么会用这种漠不关心的姿态?”
“漠不关心?”燕亦衡玩儿味的笑着,四个字被他反反复复的咀嚼了许久,终是开怀一笑:“你说得对,新皇的事,如今与我本就没多大的关系。”
他有自知之明,绝不会自以为是。
那燕北辰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想要他的命,更何况如今夙愿已尝,成功登上皇位?
可惜了,他实在没那份心力去应付什么。
如今,就只想要在繁华的成安以及绝对安全的兰心府邸,了此余生。
“为什么?”孙湘玉不太明白,愣愣的问:“从前你与二哥明明很好的啊,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见她非要问个明白,燕亦衡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先是低低的笑了两声,而后似不经意的问道:“湘玉,如果我说,二哥曾经想杀我,你会信吗?”
“不可能的!”
闻言,孙湘玉惊讶异常,吓的连哭都忘了,几乎在燕亦衡话音刚落,她便斩钉截铁的道:“你是二哥最亲近的人,二哥想杀谁都不会想杀你!”
“是啊,你看,连你都不相信……”燕亦衡眼神微黯,声音越来越低:“可是,在不久前,他真的想杀我啊。”
孙湘玉满脸愣怔,怎么也消化不了这个消息。
见状,燕亦衡虽不忍再逼,可该说的话他必须要说清楚,否则就像哽在喉咙中的一根刺,令他每时每刻都难过的如同窒息。
“湘玉,即使我不忍打破你美好的幻想,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或许从一开始,二哥就不是我们想象中的二哥。”
他们都被骗了。
都被他身上那曾‘待众生皆慈悲’的皮骗了。
慌乱之下,孙湘玉只觉一脑袋的乱麻,便连忙垂下眼皮,勉强的笑了笑:
“三哥,你是不是喝多了说梦话啊?二哥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我都清楚,所以这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以后你也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免得伤了你们兄弟间的和气。”
听了这话,燕亦衡霎时明白了孙湘玉的选择。
即使心中早有预料,这一刻仍旧不由很是失落。
他垂眸,唇角紧紧的绷着:“行吧,既然你愿意全心全意的相信新皇,那我也无话可说。”
“三哥,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吧。”不想继续在闲事上浪费时间的孙湘玉勉强压下心底的惊诧,急急的与燕亦衡道:“二哥就要选妃了。”
“我知道,那又如何?”
“可我喜欢二哥,我想嫁给他。”孙湘玉终于说出隐藏在心底很久的话。
“……”燕亦衡凝神瞧她,不带任何情绪,静静的陈述事实:“如今他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以你的身份,你不配。”
就算做个最低等的宫妃,都不配。
眼下成安需要安抚的人家实在太多,想必燕北辰之所以松口选妃,也是为了给那些人一个发泄途径——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谋得更高一步的地位。
不用想也知道,此次入选的那些姑娘,定然无一不是官宦之家,世家大族……
以孙湘玉的背景,怎能凭空横插一脚?
虽然全成安的人都知道她是自己一手养大的,有燕三王爷义妹的名号在身,与新皇情分也非同一般,可说到底,如今的孙湘玉,不仅毫无背景,就连她自己,也不是个能立的起来的。
“我知道,所以我想要让三哥帮帮我。”孙湘玉垂首,眼泪又不自觉的从脸庞滑落,凄楚道:“我有自知之明,可那是二哥,所以我哪怕是成为皇宫最普通的嫔妃,我也想试一试。”
燕亦衡:“……你要知道,位份太低的嫔妃,在后宫中就是任人践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