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作证

……

深夜,二王爷府。

在灯火通明的佛堂中,隐约不清的声声梵音传入沉沉夜色里。

恍惚间,自有一股庄重。

然而,在被黑暗环绕的清静之地内,有一道黑影顺利顺着夜色潜入,悄无声息地立在佛堂外,最后匍匐跪在诸天神佛面前。

静静等着耳边的梵音消失。

在黑衣人的前方,正是穿着一身古朴灰袍的燕北辰。

他跪坐在蒲团上,一手节奏分明,缓慢有序的转动着佛珠,一手轻轻敲着木鱼。

嘴唇轻颤几下,深沉的梵音便从他唇中溢出。

良久,木鱼声戛然而止。

此时,黑衣人沙哑着声音回禀道:“三王爷安全无虞地回了兰心府邸,属下不敢再跟,特来向王爷请罪。”

燕北辰并未回过身看他,言语清冷且不可琢磨:“你何罪之有?”

闻言,黑衣人一脸惭愧,头更低了几分:“属下办事不力,让三王爷脱逃,恐要坏了王爷的大忌。”

“此事与你无关,皆是上天的旨意。”燕北辰神色悲悯,双手合十朝眼前的佛像行礼:“上天不愿我做出残忍之事,此事也非我本性相为,如此甚好。”

听他所言,仿佛这一切全然不是他想做的,反而是被人逼着做的。

听到这话,黑衣人忍不住劝道:“王爷虽是慈悲之人,但眼下却万万不可心慈手软,您唯有得到金家助力才可与大皇子抗衡,否则一旦等大皇子登上帝位,二王爷府……危矣。”

此话不假。

越说,黑衣人心中便越着急两分。

别的不说,就说这两年发生过的事情导致大皇子看二王爷越来越不顺眼。

一旦让燕政成为新皇,那么等他腾出手来,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二王爷府。

至于兰心府邸……

只要燕亦衡不出兰心府邸一步,谁也动不了他。

“王爷,为了大局着想,万不可妇人之仁。”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为了这么一句。

一旦燕北辰倒了,那么他身后的一切,也就随着付之一炬了。

沉重的声音在耳边岔开,燕北辰并未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他又沉默一番,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直到身后那人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他仍旧闭着眼。

不知过去了多久,燕北辰终于缓缓睁眼。

他平静的捏着佛珠串,一言不发地望着眼前神色悲悯的佛像。

此时,他眼底一片漠然。

那是对生命彻底的漠视。

以往那个温和、慈悲的二王爷,只是他戴的一张面具而已。

……

翌日晨,成安大乱。

据说是凉国六皇子拓跋盛失踪了。

消息传入皇宫,惊动燕皇与燕政,无数官兵出寻,历尽数个时辰,终是在郊外泥坑找到被斩成两半,早已死去多时的,拓跋盛的尸体。

得知此噩耗,拓跋盛的挚友燕穆善当即一个踉跄,差点被打击的就此晕厥过去。

整个成安陷入慌乱中。

就连燕皇也被彻底惊动,亲自到宫外大理寺走了一趟。

当看见那具死相凄惨的尸体时,燕皇面色肉眼可见的一黑,随即连忙移开眼,似有不忍。

“查!此事一定要查清楚!朕倒是要看看,谁敢在成安行凶!”

雷霆大怒下,众臣皆惊。

此事几乎用最快的速度立了案。

绕是如此,燕穆善心中的悲痛亦不能减去分毫,他扑在拓跋盛的尸体旁哭的死去活来,堂堂的皇子半点威仪也无。

此等丢脸的行径又让燕皇的脸色黑了一个度。

良久,燕皇终是忍不住揉着太阳穴怒呵出声:“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就算天塌了也要面不改色,你哭什么?”

燕穆善往前爬了两步,跪在燕皇脚下哭诉道:“父皇,小六子必定是被人谋害的,他昨日还好好的要与我约酒,怎么今日就变成这般模样?求您一定要查清此事,还他一个真相,把害他的人揪出来,给他报仇啊!”

一边说,他一边哭。

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看起来好不凄惨。

见状,燕皇心底越发烦闷。

自从得到这个消息后,他便令成安实施警戒,距今已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燕皇揉了揉太阳穴,向大堂中同样焦躁不已来回走动的燕政问道:“此事你如何看?”

燕政语气沉重:“凉国六皇子死于非命,凶手又是在成安境内动手,此事若不查清楚,恐无法向凉皇交代,最后怕是牵扯过大,且无法收场。”

凉皇。

仅仅两个字,足以让人焦躁不安。

众所周知,拓跋盛乃是凉皇最疼爱的儿子,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死在成安……

往小了说是两国结仇,从此不再来往,往大了说,便是立刻开战,闹得两国生灵涂炭也并无不可能。

想到这儿,燕皇心情更为沉重。

眼瞧着他身体越来越不好,却在这当头闹出这等事情。

委实是……难做。

这让他能如何安心闭眼?

“昨日,最后一个见到拓跋盛的人是谁?”

听到这话,哭了许久的燕穆善终于寻到了一丝理智,忙出声道:“昨日小六子办了场宴,一直闹到夜中,最后他说要亲自送晋国太子回府,结果出去后就一直没能回来,儿子察觉不妥,这才惊动了父皇和大皇兄……”

燕皇皱眉,不容反驳的道:“说重点。”

见燕皇完全失去耐心,燕穆善不敢耽搁,忙道:“那晋国太子就是最后见到小六子的人,此事一定与她脱不了关系,说不定就是她害了小六子!”

越想,燕穆善越觉得有可能。

加上二人从前就是仇敌,戚长容完全有足够的立场和理由动手。

想到这儿,燕穆善又是一阵哭喊:“小六子从前就告诉我晋国太子不是好人,他那双腿也是因为戚长容才会断的,还请父皇一定要给小六子报仇啊!”

耳边哭闹不断,燕穆善一门心思指责戚长容。

也不知是不是时机恰当,戚长容刚从外进来,就听到了这么一番声情并茂的污蔑。

“哦?五皇子认为是孤害了拓跋盛?不知五皇子有没有亲眼看见,或有没有证据证明此事是孤所为?”

随着此话一出,戚长容不紧不慢的走入大堂,面色如常的向燕皇见礼。

之后,再走到已被清理干净的,拓跋盛的尸体让,无所顾忌的撩开白布往里瞧了眼。

只一眼她就拧紧了眉,若有所思的望着一脸愣怔的燕穆善,问道:“五皇子为何会认为是孤行的此恶毒之事?”

燕穆善想也不想的道:“你与小六子有仇,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何况凉国正在与晋国开战,你完全有动手的理由!”

戚长容轻笑,一边用手帕擦拭手指,一边慢悠悠地道:“那么按照五皇子的推断,这段时日来燕国与晋国的交界处也摩擦甚多,孤也该向燕国皇室动手?”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就连燕皇也拧紧了眉,似乎为戚长容的大胆而侧目。

如今她人在屋檐下,却有胆子挑衅皇室,难道她真不怕燕皇翻脸不认人,直接动手要了她的命?

“闻此噩耗后,孤知道自己会成为第一嫌疑人,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特带来了几个证人。”

她一说完,燕穆善紧随而上,讥讽道:“长容太子带来的人,难道不都是一心向着长容太子的?”

“此言差矣。”戚长容多看了他两眼,淡道:“孤寻来的,都是凉六皇子身边伺候的人,有车夫、侍从、护卫,他们都能证明孤的清白。”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燕穆善随意嘟嚷了两句:“你要是不想承认罪行,随便拉几个人来,都能随你胡诌。”

面对他的挖苦,戚长容不为所动:“孤寻来的人,五皇子或许都有印象。”

听了这话,眼瞧着燕穆善还要继续胡闹,燕皇厌烦的皱了皱眉,直接定论:“先将那些人带上来再说。”

“是。”戚长容从容不迫的应下,然后转头朝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

从始至终都并未避开大堂中的其余人。

片刻后,她嘴里的那些证人便被都带了上来。

见到眼前几张熟悉的面孔,燕穆善心下惊讶,下意识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底下的车夫、侍从、护卫一一朝燕穆善见礼。

等问候完了,戚长容才指着燕穆善向底下众人问道:“你们可都认识他?”

车夫率先回道:“认识,他是六皇子的挚友,燕国的五皇子。”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戚长容点了点头,再看向燕穆善:“五皇子可认识他们?”

闻言,燕穆善铁青着一张脸,并未开口回答。

见状,戚长容并不恼怒,反而极有耐心的一一介绍过去:

“此乃凉六皇子的专属车夫,是他从凉国带来的,凡是出行,皆由此车夫赶车。”

“此乃贴身伺候凉六皇子的内侍,早已被净过身了,也是凉国人。”

“还有此人,他乃凉六皇子的贴身侍卫,一直负责六皇子的安危。”

“这三人几乎与拓跋盛形影不离,五皇子心下应有印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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