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戚长容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望着燕穆善的目光就像望着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
一动不动的瞧着他,眼中意味深沉,把人看得心底发寒。
“还是说,五皇子为了陷害孤,连黑的都可以颠倒成白的?”
他本对这些人有印象,可眼下若是咬紧牙关非说这些人他从未见过,那么戚长容也无话可说。
毕竟她太明白了,燕穆善有多期望自己能倒霉。
可即便心里这般想,燕穆善也绝不会当着燕皇的面吐露一个字。
是以,几乎在戚长容话音刚落,他便立即截断她的话头,不让她继续胡言乱语。
“荒唐!我燕穆善作事光明磊落,岂会在背后做这些小人行径?”
说罢,燕穆善一脸怒容,仿佛被这句话冒犯了似的。
见状,戚长容面上笑意不改,挑眉问道:“那么五皇子现在可以如实说,你到底认不认识她们吗?”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要是他再说没见过,恐怕就平白无故的惹人怀疑了,到时候无法向父皇交代。
想到这儿,即使心底千百万般不如意,燕穆善仍是不由得撇了撇嘴,如实回答:“这几人儿臣确实略有印象,但是记忆不深刻。”
这话当然是实话,他作为皇子,是天之骄子,眼比天高,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注视几个跌入尘埃的蝼蚁?
要不是他们出现在拓跋盛身边的次数太多,许是他连他们是哪国人都不知晓。
然而无人听见燕穆善心底的呐喊,听到确切的回答后,戚长容收敛眼中笑意,朝坐在上手的燕皇拱手道:“该问的孤都已经问了,接下来的就交给燕皇陛下决断,想必陛下定会还孤一个清白,也不会让凉国六皇子枉死在燕国。”
此话一出,大堂内的气氛突然一静。
最后不知是谁发出了低低的抽泣声,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最终,燕皇后退了一步,沉声问道:“昨日你们在何处?做了什么事?什么时候见过拓跋盛的?将你们知晓的一一说出来,不能有半分隐瞒。”
听到这话,终于从死路中寻到一丝生机的几人不想轻易放过,先是车夫开口回答。
“回燕皇陛下的话,奴是皇子殿下从凉国带来的亲卫……昨日夜宴之后,皇子殿下确实说了要送晋国太子离开的话,可却落后于晋国太子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出府,后来奴赶车而出。”
“走在半路上时,皇子殿下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携侍从与护卫跳下马车,说是他想吹夜风醒醒酒,让奴不必再跟着。”
“奴不敢反抗,亦不敢有异言,得到命令后便驾着马车回到府上,直至今日被传唤之前,未曾出府一步。”
是以,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
说完以后,车夫战战兢兢的等着上方的动静。
他也知道这话听起来很不靠谱,毕竟,有哪一个贵族公子会深更半夜的在郊外吹夜风醒酒的?
可偏偏这是他亲身经历,要不是昨夜亲耳听到拓跋盛说出的那句话,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家的六皇子殿下竟然还有这般爱好。
燕皇微微拧着眉头,显然,他耐心已经快要耗尽。
“谁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沉重的声音从燕皇唇中溢出,随即,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侍从的身上。
后者不敢有半分异言,绞尽脑汁回想昨夜发生的事,而后如实道:“下车之后,皇子殿下带奴在郊外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后皇子殿下觉得不耐烦,又因奴触怒了皇子殿下,便被驱赶。”
“奴离开前,内侍正在与皇子殿下说话,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奴一无所知。”
昨夜被赶走的时候,他只觉得满分委屈,毕竟他只是想劝皇子殿下早些回府,以免发生不测罢了。
可如今想起来,侍卫却是十分庆幸。
幸好皇子殿下发了一场莫名其妙的脾气,否则今日的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跪在此处?
或许就与皇子殿下一般,早就遇害了!
想到此处,侍卫仍心有余悸,头一次觉得拓跋盛做了件好事。
然而即便这样,他们也不一定能保住小命,一旦皇子殿下遇害的消息传回国都,恐怕不止他们,就连他们的家人也会遭受无妄之灾。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此时此刻,他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将皇子殿下遇害的真相查清,如今一来才好回国向陛下交代,否则的话……
明年的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想到此,侍卫心中越发悲凉,面上却不敢表现出半分怨恨之色。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内侍身上,内侍抖了抖嘴皮子,艰难的道:“昨夜奴没能陪同皇子殿下走多久,不到半个时辰皇子殿下便找借口让奴回府,随后……奴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再清醒时,便得知自家殿下失踪了的消息。
听完这几人的供词,燕皇只觉得不可思议:“你们就这么轻易的放任拓跋盛一人独自在外?”
内侍心中恐惧更深,连忙咬着唇辩解道:“燕皇陛下误会了,皇子殿下身边跟着一只训练有素的暗卫队,不是独自一人。”
“还有暗卫队?”这下燕皇是真的惊讶了。
倘若拓跋盛身边还跟着暗卫队,又何至于会凄惨成这般模样?
谁有那个能力敢在暗卫队的眼皮子底下谋杀凉国六皇子?
不等燕皇想出所以然来,就见燕穆善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话虽如此,但你们是否能确定,小六子有没有与戚长容碰过面?”
只要确定他们二人之间有碰面,那么这件事就必定是戚长容所为的。
一旦弄清楚了这些,戚长容插翅也逃不掉。
就在燕穆善心里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时,却见内侍谨慎的摇了摇头:“当时虽时辰稍晚,可奴记得很清楚,六皇子口中说要送长容太子,可实际上他却是相与长容太子相反的方向而行的。”
话落,车夫立马接话道:“此时奴能作证,后来奴还因此事而问过皇子殿下,皇子殿下还曾不耐烦地呵斥于奴。”
等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后,燕穆善已然失态,忍不住在大堂内烦躁的来回走着,指着车夫的鼻子骂道:“你们在说谎,你们定然早就与戚长容勾结好了!好你们几个狗奴才,竟然敢掩瞒事实,妄图欺瞒!简直罪不可赦——”
“来人,还不快把他们给本皇子压下去,通通各打三十大板,我看他们谁还敢说谎!”
燕穆善气的不清,甚至在燕皇面前大发雷霆。
他怎能不气?
这几个奴才越说越不靠谱,再让他们继续说下去,戚长容就成十足十的受害者了。
要知道,倘若小六子出府后是向与戚长容不同的方向而行,那么前前后后他至少走了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那时候戚长容也走了一个时辰。
中间有两个时辰的差距,不管他们谁长了翅膀,都无法实时缩短距离。
只要弄清楚戚长容回府的时辰后,谁还能把这盆脏水往她身上泼?
“小五,你好大的火气。”
燕皇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顿时,燕穆善宛如被雷劈一般,满脸的惊悚和不知所措。
他居然忘了,这可是在父皇面前!
来不及多加思考,燕穆善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儿臣御前失态,还望父皇降罪。”
见状,燕皇失望地摇了摇头,不置一词。
对于这个儿子,他算是彻底失望了。
烂泥扶不上墙,风一吹就倒的墙头草。
如果燕穆善能坚持自己的猜测,硬是要把这顶脏冒往戚长容头上扣,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还能从心底赞叹一声‘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偏偏……
燕皇神情越发晦暗,令人琢磨不透。
另一边,戚长容有些好奇的望着燕穆善,平淡道:“不知孤与皇子之间到底有何怨何仇,竟能让皇子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想陷害于孤。”
“倘若皇子心存疑虑,大可将其与有关人员全部拘于此处,一个一个的审问,追查这三人的身份,哪怕麻烦些,也好过屈打成招。”
闻言,燕穆善跪在地上,指甲死死地陷入掌心血肉,疼痛终于使他完全清醒。
此时的情况,很不利。
偏偏戚长容还不想放过他,慢悠悠的继续道:“若按照时辰推论,孤虽没有作案时间,可五皇子的作案时间,完全充足啊……”
听到这话,燕穆善憋了又憋,到底没憋住:“你胡扯!小六子是我的好兄弟,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兄弟下手?”
“谁知道呢。”戚长容轻飘飘的道:“偌大的成安,秘密可不少。”
就在燕穆善想继续争辩时,站在一旁沉默许久的燕政忽而开口,却是直接向燕皇说道:“父皇,此事牵扯甚大,不如先将相关人员全部收押,待底下人将事查清,再行计较?”
燕皇眯了眯眼:“大皇子说的有理。”
戚长容声音淡淡:“有理是有理,可按照大皇子的说法,难道孤也要从座上宾变为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