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能不能完成此事,关系到能不能还姚钊公道,所以,她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闻言,戚钟秀警惕心不减,反倒因为戚长容的解释越发高涨。
“太子请说。”
“孤以姑姑的名义与蒲亭做了桩交易。”
戚钟秀倒抽了一口凉气,提心吊胆:“什么交易?”
“孤让他写了张罪状,条件是姑姑会保他一命。”
戚钟秀不可置信的盯着她,强调道:“太子莫不是忘了,别的不说,就凭借他贪污私吞赋税一桩罪名,就足以掉脑袋了!”
所以,更别说加上他欺君罔上,意图杀人灭口,各种罪名加在一起,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救他?
她还不如举剑自我了断!免得愧对被蒲亭坑害的百姓们。
看出戚钟秀心底的愤怒,戚长容垂眸道:“事关君门一案,姑姑救是不救?”
“救!”戚钟秀憋红了脸,半天才没好气道:“太子还是说清楚该怎么救,交给皇兄定罪,定是死罪,难道太子是想让我派人劫囚?”
“那倒不至于。”
戚钟秀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太子的意思是?”
戚长容垂下眼眸,声音越发平静:“孤希望姑姑用另一个死囚换下蒲亭。”
闻言,戚钟秀只觉得浑身血色都凝固了:“若事情暴露,是死罪,太子不怕吗?”
“孤有何好怕的?”戚长容轻轻一笑,诧异的一扬眉头:“救蒲亭的是姑姑你,查也是查到你的身上,与孤何关?”
听到这话,戚钟秀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戚长容:“太子的意思是,若此事败露,承担责任的人便是我?”
“所以,姑姑你为何要让这件事败露?”
“……”
戚长容笑的温和,眼中宛若星辰泛滥,戚钟秀却不寒而栗。
看着她的笑容,长公主殿下只觉得牙疼。
一个笑的如此温和的人,可谁又知道她笑容里隐藏着的是怎样的杀机?
陌生的恐惧感再次袭来,戚钟秀不由得浑身害怕的发抖。
她终于明白了,不管愿不愿意,这件事她不止要做,而且要做得漂亮,完美,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否则,若日后事情暴露了,东宫太子真的能扔下一切不管,让她独自一人顶罪。
想到事儿,戚钟秀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待理智回归后,她强行压下心底生出的恐惧,将此事应了下来。
见此,戚长容率先起身,立于叶堆之旁,轻声道:“如此,姑定不会让姑姑失望的。”
话落,她已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去。
行至廊下,此处正站着等候多时的姬方。
因距离隔得太远,姬方并不知道自家太子殿下长公主说了什么,不过据他观察,长公主的神情很是落寞忧伤。
但因上次被罚,姬方即便察觉事情不对,也聪明的垂下眼眸,一个字也没有多问。
“送客。”
轻飘飘的声音在耳边落下,闻言,姬方神色一凛,忙应了下来,丝毫不敢犹豫。
东宫的主人回归,本该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可如今的东宫,却是偌大的皇宫里最安静的地方。
书房门被从外推开,戚长容抬脚缓缓的迈了进去。
书案前正站着一道黑色的身影,那人束着头发,腰间配着一把长剑,面上毫无表情,眼眸更是冷漠如霜。
早早等候在此的,不是罗一还能是谁?
戚长容眉目间不见半点惊讶,从容不迫的走到书案后坐下,一抚长袖,拿起桌上的薄册,一边翻看一边问道: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罗一垂首,低声答道:“顺着殿下所留的痕迹,属下寻至禹河对岸,那里的木屋与人皆已处理干净,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殿下曾在那处停留。”
“做的不错。”戚长容点头,微眯着眼,葱白的指尖从薄册中每一个人的名上划过:“孤离开的这段时日,上京可有大事发生?”
“除了蒲亭一案闹得人心惶惶以外,并无其他大事发生,不过,依照殿下的吩咐……东宫损失了不少人手。”
说到此处,罗一的声音毫无变化。
在离开之前,戚长容曾命他转移蒋伯文的注意力,好让一路上更加顺利。
为了达到目的,罗一不得已暴露了许多东宫眼线,而那些眼线落到蒋伯文的手里后,唯有死路一条。
虽是代价巨大,可罗一没有后悔,甚至在行事时不曾有半点犹豫。
作为死士,他唯一需要做的便是听主子的命令,连带着他手下所训练出的那一批注定要奔赴死亡的人也一样。
既是殿下救回来的命,再送出去又如何?
“如此,也算他们死得其所。”
听到这儿,戚长容微垂着脸,看不清脸上神色。
手上三支暗卫队,罗队可完全信任。
对于罗一,罗队的领头人,戚长容一直没有故意隐瞒,若是他自己有心,顺着蛛丝马迹查去,便知道她的目的是何。
既然知道她的目的,还一直愿意辅佐于他,并且从未向晋安皇告密,便表示,罗一并不反对她所做之事。
甚至她做的,是许多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就在二人沉默之际,罗一望向戚长容,一时只觉得自家殿下头上所戴的帽子微微变色。
他张了张嘴,一向杀伐果决的罗队队长,也不知该不该将这番话说出口。
若说了,未免也太伤男儿自尊。
若不说,让殿下一直被瞒在鼓里却又是万万不可的。
就在罗一拿捏不定的时候,戚长容抬眸,恰巧将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收入眼底。
她道:“有何直说。”
听到这话,罗一扯了扯嘴角,心一横,真的有话直说了。
“春昭训与医圣有染,该如何处置,还请殿下定夺。”
“……”
望着大气不敢喘的罗一,戚长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片刻后,她歪了歪头,似是迷茫的半眯着眼回想,有些迟疑的问道:“侍春,与医圣秦然?”
见戚长容反应迟钝,罗一还以为她受了太大的打击,蓦地吸口气,思及侍春的所作所为,心底的杀意更甚。
“不止如此,那两人还珠胎暗结,已一月有余。”
“……”
听到这话,戚长容眼中懈怠之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的化不开的凝重。
“你是如何得知的?”
罗一丁点也不脸红的道:“属下偷瞧了春昭训的脉案,若按时间算,她腹中所怀绝不可能是小殿下。”
春昭训身份特殊,就算明知她也是晋安皇赏给东宫的能人之一,也改变不了她侍妾的身份,因此,宫内暗卫皆会自动远离,绝不会有任何冒犯之处。
如此一来,也唯有医圣秦然的嫌疑最大。
他们虽名为师兄妹,可所作所为早已越过了师兄妹的界限。
以往是他不懂,忽略了许多重要之处,才会任由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余地。
想到被蒙骗的数月,罗一暗自生怒,杀气如有实质,书房内的温度一降再降。
若他早知会如此……恐怕早已拧断那二人的脖子,让他们一同到黄泉路上走一遭,投生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瞧出罗一毫不掩饰的杀气,戚长容不由十分头疼。
她很想说,就算时间对得上,侍春肚子里的也绝不会是她的种。
然而这话,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
“殿下,可否要……”罗一一边问,一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暂时不必。”戚长容摇了摇头,作为被戴绿帽子的那方,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殿下为何心软?”罗一拧紧了眉头,按他所想,殿下此时应当下杀令才对!
于是,他继续道:“面对那等不知羞耻之人,殿下何须犹豫?
受此大辱,难道不该杀之而后快?”
“此事再议。”面对罗一的存疑,戚长容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问道:“此事可还有外人知晓?”
怀有月余的身孕,也就是说,是从建州回来后发生的事。
侍春是否怀孕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这件事的有多少人。
罗一摇摇头,神色阴郁:“此事关乎殿下,且属下也是几日前得知的,暂无他人知晓。”
话落后,书房忽然陷入一片寂静。
戚长容轻拧着眉头,想了许久。
她抬眼,罗一眼中的杀意不曾消失,显然是此次侍春太过过分,引起了他极度不适。
想了想,戚长容忽然抬手,长袖在空中拂出好看的弧度。
“你先下去吧,待孤好好思考一番,再做决定。”
话音刚落,书房的纸窗蓦然打开,一阵风吹过,原本罗一站着的位置徒然空无一人。
待戚长容转头看去,打开的纸窗也已平静的关上,
整个书房,找不到半点罗一存在过的痕迹。
想着此事,戚长容垂了眸,这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甚至会给她带来许多隐患,一个不小心,也许东宫的秘密就瞒不住了。
而现在,戚长容不太确定秦然是否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以晋安皇的性子,他自然不可能主动将这件事告诉任何多余的人,就算是秦然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