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气的不清,指着陆续的鼻子骂道:“事已至此,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知道的,倘若我非要查,能不能查清只是时间问题。”
“不要浪费你我之间的时间。”
“父亲知道了?”陆运试探性的问道。
“你说呢?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陆续抬手撑着额头,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只觉得此处一抽一抽的疼。
“既然父亲已经知道了,还有何好问?”
“我知父皇一直以先人之意为先,这么多年一直独属保皇派,从未出过差错。”
陆运放弃挣扎,直说道:“可如今陛下的身体已到了强弩之末,谁都不知他还能支撑多久,可眼下东宫人选未定,储君仍不知所踪,儿臣此举,只是为了让陛下更快作出决定罢了。”
越说,陆运的声音越顺溜,根本没注意到陆国公越来越难看的表情,不怕死的叫嚣着:“况且,大皇子有何不好?依儿子看,他是几个皇子中最值得栽培的,而陛下也曾费心教导于他,眼下只是因贼人的陷害,使父子二人间的关系陷入冰谷。”
“我相信,只要有人出手相助,一定能让陛下与大皇子冰释前嫌。”
陆运噼里啪啦的说着,根本未曾想到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将是何等的疾风暴雨。
所谓的冰释前嫌,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燕皇心甘情愿的将皇位让给燕政。
“荒唐!”不等他将话说完,陆续蓦然打断了他的话,直接拍桌而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皇上与大皇子之间的事情,是你能插手的吗?”
陆续气的发抖,这才发现家中有个比小儿子更不靠谱的家伙在从中捣乱:“你知不知道你此举代表什么?你是想向所有人宣告,陆国公府从中立转移到了刚闹出龙袍之事的大皇子的阵营?!”
“陆运,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有没有仔细想过此事会带来的后果?”
就在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二儿子会和大皇子之间扯上关系,之所以会说出那样的一句话,只是为了诈他一诈罢了。
可谁知,这一炸还真的炸出来了。
陆运竟敢,私自投到了大皇子的阵营里。
他疯了吗?!
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谁敢轻举妄动?
陆续沉声骂道:“你当真以为陛下老糊涂了,不知道如今所有人都盯着他的龙椅?”
“你怎么不想想,所有人都未有动作,你就急匆匆的跳了出去,龙袍的事情还未查清楚,到时候若是被扣了个谋反的帽子,你是想葬送整个陆国公府吗?”
陆运咬紧牙关,硬着头皮问道:“父亲,按照陛下原本的想法,他不早就打算把龙椅交给大皇子吗?”
“既然早晚要给大皇子,那件龙袍存在也就存在了,根本无甚关系。”
“你想的太单纯了。”陆续深深吸了口气,见陆运满脸的执迷不悟,根本不知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陛下的掌控欲非常人能比,就算那是他早晚会给大皇子东西又如何?只要陛下一日不给,那就一日不是大皇子的,肖想不是自己的所有物,活该大皇子被关入天牢!”
也只有在绝对隐秘的暗室中,陆续才能说出这等大不敬的话。
要放做在外面,从他嘴里绝对听不到半个诋毁皇室的话。
燕政的所作所为一次次的刷新了他的底线,简直愚蠢的让人没眼看。
不止派人暗中刺杀两位王爷,还做出了无数愚蠢之举。
若是以后真让这么一位心胸狭隘又好高骛远的皇子登上皇位,他已能预想到未来会有多黑暗。
陆运心里有些难受,他怎么也没想到会从陆续嘴里听到这番话。
“父亲……”
“你别叫我。”陆续顿了顿,一字一句的问道:“如果你还真当我是你父亲,就实话告诉我,你到底在暗地里为大皇子做了什么事?”
“还有,你是不是彻底的投靠了大皇子?”
“儿子没有!”陆运努了努唇:“儿臣只是心有不忍……在暗地里为大皇子出谋划策而已。”
“出的什么谋,划的什么策?”
“我……”陆运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见状,陆续气的不轻,头疼道:“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早些告诉我,我也好早些做出应对之策。”
陆运抿了抿唇:“我要是告诉了您,说不定您转眼就告诉陛下了,那儿子的这番谋划还有何意义?”
“你以为陛下不知道?”陆续当真是被气笑了:“陛下若是不知道,今夜他为何会特意派人从宫里出来,只为了警告我一番?”
听到这话,陆运蓦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失声道:“陛下他竟然知道了?!”
“我陆续聪明一世,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这是在天子脚下,只要陛下愿意,他什么不知道?”
陆运:“……”
说是这么说。
可就算是在天子脚下,陛下不知道的事情也多了去了。
沉默半响后,陆运到底是拜倒在陆续的盛怒下。
在自己老爹面前,他连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何况,看着陆国公气成这样,他心下确实难安。
“那凉国使臣与大皇子关系密切,我为了帮助大皇子,确实曾几次与他暗中联系,加上此次东岐山被不开化的蛮夷所攻,我嗅得了一丝转机,就再与那使臣联系了一番。”
陆续追问:“信中写了什么?”
陆运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道:“也没写什么……就是我记得大皇子曾有出战的经验,想着此次是否能让他戴罪立功……”
听到这儿,陆国公差点一口血呕出来。
戴罪立功?
亏这小子想的出来。
先不说陛下忍不忍心放大皇子去东岐山,就说哪怕大皇子去了,他能平了东岐山的乱吗?
朝中那么多的文臣武将,就算是一个一个的轮,即使最后是他拖着一把老骨头战场,也轮不到燕政的身上。
想到这儿,陆续直接摇头:“不可,大皇子不可当此重任。”
“可是……”陆运犹豫:“可是我已与大皇子的部从达成共识,明日上朝时,就会有人向陛下写奏折,建议其让大皇子出战。”
陆续:“……”
顷刻间,暗室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陆国公许久没有开口,陆运也不敢轻举妄动,不安的动了动膝盖,却是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他想的很好。
如果陛下愿意给大皇子立功的机会,而大皇子也足够争气的话,那么东岐山过后,大皇子不仅可以借着这次机会洗清身上的嫌疑,还可以进一步奠定踏上皇位的基石。
可惜,想象很美好,事实很骨感。
别说要过陛下那一关了,就算是陆国公这一关,陆续都有预感……过不了。
果不其然,他脑袋里刚闪过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忽然听到了头顶陆续发出一声冷笑:“呵,触犯家法。”
陆运:“……”
“杖二十板,这半个月,你就在家好好的养伤,不许再外出。”
说罢,陆续已经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拂袖离开。
在他身后,陆运这才这才反应过来,忙唤道:“父亲!”
陆续只当做没听见,朝立在暗室阴影中的人吩咐沉声道:“你亲自执刑,不得留情。”
随即,不顾身后的挽留,陆续大踏步离开。
显然,他是要去收拾自己的儿子留下来的烂摊子。
在他离开后,一直站在阴影中没有现身的几个人悄无声息地站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向陆运靠近。
不多时,隐秘的暗室内,传来了清晰而嘹亮的栈桥上。
二十大板说少不少,说多不多。
可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贵公子而言,也足够让他狠狠地吃一壶。
……
漆黑的夜色正在蔓延,陆续面无表情地回到卧室,从书架上找了本《史志》捏在手中,坐在窗边静默无言。
一盏烛光在桌面上忽明忽灭,陆续的神情也阴沉不定。
半夜如此闹了一番,此时的他已睡意全无。
他实在想不清楚,运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与大皇子有牵连的。
明明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将陆国公府守的像铁桶一样,也从来没有疏忽对几个孩子的管教。
若是忽视……
也只有最近几年。
这几年以来,陛下身体越发不好,作为永远只效忠于皇帝的陆国公府,他自然要为其分忧。
几日不归已是常事,以至于很少能得空闲。
更何况,朝廷政事扰的他头疼,几乎分不出身来,他哪儿还有精力管教几个孩子?
他一直以为,就算没有自己的带领,几个孩子也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毕竟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
再怎么样,也总能分辨是非黑白。
可直到意外发生后,他才知道,是他太过自负。
有些事,不是他想当然那般简单。
陆续沉沉的叹了口气,因过于苦恼,他眉宇间的沟壑几乎能夹死蚊子。
昏黄的烛光透过厚重的屏风,洒在床榻之间。
床上忽然响起了翻身声,片刻后,便听到国公夫人略带着睡意的声音:“公爷,您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