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家却不稀罕!
反而觉得自己在挑拨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
皇室中,哪来的那么多深情厚意?
更何况是对一个还没断奶的小奶娃子。
杨一殊心底一沉,半响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他不由感受到了一股被人愚弄后的郁闷。
他自问不是心胸宽广之徒,若换作旁人,早已暗中报复回去,然面对面前的东宫太子……
他不止不能报复,还得想尽办法巴结着。
见杨一殊已经忍到极致,戚长容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此事孤自然会派人去查,若事情属实,孤不会忘了太傅的所为。”
总算是得了一句中听的话。
杨一殊心下一松,拱手道:“既然殿下心中已有计较,微臣就放心了。”
“关于蒋伯文之事,微臣定会继续追查下去,殿下也一定不能轻慢此事。”
“孤明白。”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再一看包厢内的东宫太子与君大将军,杨一殊自觉打扰了人家,顺势提出先行告辞一事。
闻言,戚长容并不留人,温和而道:“劳烦太傅费心,太傅若有事,先行一步便可。”
“那微臣便不打扰殿下的雅兴,臣告退。”
说罢,杨一殊微躬身而腿。
与此同时,外面似乎有一阵隐隐约约的车轮的轱辘声传来。
珍馐阁外恰好驶过一辆马车。
待从窗户位置看见杨一殊乘车离开,君琛才懒洋洋的望着戚长容,眯了眯眼道:“你是故意的。”
戚长容故作不明的挑了挑眉:“将军此话何意?”
“那里,”君琛指了指楼下:“停着十二公主府的马车。”
戚长容没有做声。
见状,君琛有些疑惑,慢吞吞的问道:“殿下就不怕传入十二公主的耳中,从而打草惊蛇?”
戚长容优雅的抿了口茶,抬眸看向正准备看好戏的君大将军,淡笑着回道:“十二此时应当在与她的小姐妹们开茶花会,哪有心思到珍馐阁来品尝美味?”
“殿下就不怕有意外?”
“不会有意外。”戚长容一字一句的解释起来:“十二张扬的性子未改,茶花会是她主办,她自然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至于蒋尤,他虽是十二公主的驸马,又是当朝太师之子,听起来身份尊贵,可却是入赘于皇室的,许多明里暗里的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自从出事以来,蒋尤的性子便变得很是敏感,外界稍微的变化就会引起他心绪不宁,一旦十二开办宴会,他就会用各种借口从公主府离开,在外谋得一片清静之地,避过那些想看他笑话的。”
话落,戚长容俏起唇角,眸中划过一丝流光,打趣道:“将军作为蒋尤的师父,竟然不知此事?”
闻言,君琛顿了顿,撇开眼道:“这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外平乱,自然不知京中之事。”
“是吗?孤也身陷成安许久,回来不过十天。”
君琛:“……”
见他沉默不说话,戚长容十分得意的支使上半身子向前,神色自如摸了一把君琛的下巴,揩油道:“让将军承认孤足智多谋难道就这般难?”
“不是难。”君琛实话实说:“是非常难。”
“殿下只用了十天时间就补齐了过往九个月的错过,而我,殿下便是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也不一定能查清楚其中的弯弯道道。”
怎么说呢?
现在他心情十分复杂。
从前不了解戚长容的时候,只觉得当今的东宫太子心计深的可怕,在她眼里仿佛就没有什么事不能利用的,因她而死的人不计其数,说是视人命为草芥也不为过。
可当了解她后,他已经能体谅她的心情。
身处于这个位置,有些事早已不是她想不想做的问题,而是必须要做的问题。
然即便心里明白,也已经能做出体谅。
但当再一次面对算无遗策的长容太子时,君琛心绪仍旧很复杂。
这种复杂,一大部分来自于蒋尤。
他仍能清楚的记得,当初的蒋尤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一门心思的想上战场当将军。
说起来,他亲眼见证了蒋尤从意气风发到颓废不堪的转变。
而这一切,都与戚长容脱不了关系。
何况看样子,戚长容还要继续算计下去。
面对唯一的徒弟……
君琛难得的无言以对。
心虚也好,心堵也罢。
总归,他无法做到问心无愧。
“将军不要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盯着孤。”戚长容挑了挑眉,仿佛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收回手毫不介意的解释道:“此事说起来也很简单,孤只是知道蒋尤会出门避祸,再买通了他身旁伺候的奴仆,向他介绍新开的珍馐阁而已。”
至于杨一殊会寻过来,在她的意料之中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知道会有人沉不住气,却没有猜到此人一定会是杨一殊。
所以说,都是缘分。
在她的计划中,是想循序渐进的。
至少暂时只想让蒋尤心中对蒋伯文生出疑虑,而不是如此简单直白地告诉蒋尤,蒋太师心存不轨。
“听起来很简单。”君琛长叹一声,心情复杂:“但是想要成功,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不能出分毫差错。”
刚刚的车轱辘声就在包厢外。
放眼整个上京,需要乘坐轮椅的只有蒋尤一人。
当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耳力过人的他们便知道从门外经过的人是谁。
于是,戚长容顺理成章的提出了让蒋尤感兴趣的话题,使其在包厢外驻足偷听。
计划很成功。
如此一来,蒋尤绝对偷听到了大半。
戚长容成功地在蒋尤心底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当然,她倒不是觉得蒋家父子二人之间的感情会被轻易挑破。
不过,总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的事情便会简单许多。
只要蒋尤有心,一定能从日常生活中发现蛛丝马迹,一旦让他知晓蒋伯文与后宫妃子有勾结……
戚长容倒是有些好奇,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的十二驸马,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到底是视而不见,还是举发告破?
君琛看了戚长容一眼,告诫道:“殿下,我虽不知你到底想做什么,可也能猜到,或许你是想借蒋尤之手在蒋伯文心上狠狠的捅上一刀。
但他们父子二人多年相依为命,感情深厚,你若想心想事成,只怕不会简单。”
听了这话,戚长容屈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不以为意的道:“要是太过简单,就不好玩儿了。”
君琛:“……”
行吧。
看来她确实是想玩儿一把大的。
不过,倘若真能撬动蒋尤,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坐在珍馐阁包厢中的蒋尤魂不守舍的,尽管桌上摆满了珍馐阁的招牌菜,也引不起他丁点儿食欲。
此时此刻,他脑袋里回转着的一直是刚刚凑巧在包厢外听到的谈论上,每一次每一句都像刻在了他的心中。
明明每一句他都能听懂,可此时回想起来,却只觉一个字都没听懂。
见他神色似心不在焉,琢磨一番后,身旁伺候的随从小心翼翼的问道:“是珍馐阁的菜品不符合驸马爷的心意吗?”
“不是。”蒋尤顿了顿,只觉眉心一抽一抽的疼,无数个疑问盘旋在心间,却无人能给他的回答。
他听得很清楚,在那包厢内谈论的人,分别是东宫太子与朝中的杨太傅,这二人凑在一起,谈论的内容却是他父亲与后宫妃子。
这两者怎么可能扯上关系?
前朝与后宫互不相关,早已是晋国的铁律。
父亲,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心乱如麻之下,蒋尤哪里还有胃口?
望着眼前的菜肴,只觉得心底生烦。
想了想后,蒋尤迫不及待的问道:“十二公主什么时候进宫的?”
侍从回道:“您是问最近的一次吗?”
“是。”
“昨日公主殿下才从皇宫回来。”
昨日?
蒋尤眯了眯眼。
他想起来了,十二每次进宫都要在皇宫中住上一夜。
如果真要带什么消息回来,一晚上的时间已经足够操作了,想到此,蒋尤半分也坐不住:“马上送我回公主府。”
“现在吗?”侍从忘了问,外面的天色时辰还很早,于是更懵了:“现下恐怕公主殿下的茶花会才刚刚开始,您要是这时候回去,只怕少不了要撞见那些人。”
自从驸马爷摔坏了腿,就不太爱应酬了,时常会躲出公主府,像今日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在公主府露面的。
此时此刻,驸马爷竟然主动提出要回公主府,不得不让人吃惊。
侍从尽职尽责的提醒完了后,就等着蒋尤做出决定,听完这话,蒋尤这才蓦然反应过来。
从前的自己是那么讨厌各方视线的打量,如今为了一个小小的猜测就要回去面对这些,实在不太像他的个性。
然而,戚长容与杨一殊的对话就像一根刺般的扎在他心里,要是不弄清楚,只怕他夜夜不得安眠。
想到这儿,蒋尤咬了咬牙,坚定的道:“送我回去,我有话要与公主殿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