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戚长容远远的站于御书房外,见君琛来了,想也不想的迎上前去,正准备开口,君琛就稍稍按了按她的肩膀,避开宫人们轻声道:
“我知道殿下想说什么,这些都不用说,我知你你知我,且如今宫中不知有没有眼线,有些话你知我知即可好,不必言于他人。”
“可是将军……”
闻言,戚长容顿了顿,准备告知他,却被无情的打断:“好了,有话以后再说,陛下已经等久了。”
说罢,君琛转身离开,如赴死一样抬步迈入御书房。
身后的戚长容半响没能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后,人已消失在眼前。
见人消失,戚长容略为头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
她其实想告诉他,她已将他们的事情告知于父皇,依照父皇今日的态度以及颁布的旨意,应该是同意了他们的事体。
所以进去时千万不要激动,也不要有任何的冒犯之意,之前父皇在金銮殿说的挑选太子妃,应当只是给旁人的应付之词,当不得真。
然而君大将军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就这样径自走了进去。
等戚长容迈步想要跟去时,元夷恰好从内殿中走出,且温声命人关了厚重的大殿门。
这时,元夷看见守候在御书房外的东宫太子,面上浮现一抹浅笑,挡在大殿门前,恭谨而又不失礼的道:“太子殿下,陛下有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进。”
戚长容:“……”
头一次,大名鼎鼎的晋国长容太子有了自乱阵脚的感觉。
……
御书房内,所有宫人都已退候在殿外,内殿只剩下晋安皇以及君琛。
二人隔着稍远的距离遥遥相对,眸光似乎在半空中碰溅出一阵火花,气氛颇有些凝重,仿佛对峙一般,谁也不肯率先收回视线。
面对年轻人的固执,晋安皇沉吟一番,后道:“君大将军,此次唤你前来,是因为你与太子走的近,朕想问一问,既然要选东宫正妃,你认为太子与丞相家的赵姑娘是否相配?”
君琛僵硬着一张脸:“不配。”
一人是他心悦之人,一人是他的表妹,他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娶别人,再送表妹跳入火坑?
晋安皇丝毫不意外他的回答,再问:“王尚书家的姑娘如何?”
“不如何。”
“郑家的嫡出幺女怎样?”
“不怎样。”
无论晋安皇提出谁家的姑娘有资格当上东宫太子妃,在君琛这里永远只有否定的回答。
就如他之前所言。
这时,晋安皇的脸色渐渐有些难看,隐隐沉怒道:“这然家的姑娘都是上京最有名的才女,若是连他们都没有资格成为太子的正妃,那整个上京还有谁有资格?”
此话一出,君琛抿了抿唇,在这件事上却是半步也不后退:“无论是谁,都无法与东宫太子并肩,除了微臣。”
听闻这话,晋安皇的面色剧变,声音中的怒意更甚,厉声问道:“君卿是什么意思?”
“微臣的意思,想必陛下很清楚。”
面对这件事,君琛深深的吸了口气,终是在御书房中跪下,面容不改的道:“太子殿下的身份,注定不能娶任何一个女子为妻,否则便是耽误了人家的一辈子。”
话落,晋安皇恍若惊疑不定的看了他几眼,复又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太子殿下亲口告知你的?”
“不是。”回想曾经遇险之事,君琛犹豫半响,在晋安皇越发盛怒的注视下,缓缓而道:“太子殿下落水,微臣为殿下治伤,偶然得知的。”
这话说的委婉。
可他们一男一女,哪怕情况特殊,可独处数日,说出去终归不好听,于女子的名声有碍。
即使对方是一国皇帝,又是女方的父亲,更别说东宫太子的身份非同寻常,不能为外人所知。
在说出这番话的瞬间,君琛便已做好了准备要迎接晋安皇的愤怒。
终归是他理亏,瞧上了人家的女儿,
闻言,晋安皇眯了眯眼。
落水?
若是他没记错,去年的太子在南下巡游中心暗杀而失踪。
是不是那时候暴·露的身份?
应当就是那时了。
晋安皇自然想不到,太子女儿身暴·露的,比他猜想中的要早许多。
沉吟片刻后,晋安皇继续明知故问:“你既知晓了太子的身份,心中又作何想法?”
“微臣心悦殿下,愿与之携手余生,永不相叛。”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跪下殿中的君琛半点也不犹豫,直直的磕了个响头:“还请陛下成全。”
“你可知,若有一日太子暴·露身份,等待她的就是一条死路,此后果你能承担的起?”
“能。”
“你要如何承担?当天下因谎言荒谬而群起而攻之时,你要如何护太子平安?”
“杀之。”
君琛道:“若有朝一日发生了陛下所担忧之事,微臣愿倾君门之力,护殿下无忧。”
“有一人敢因此口出谬论,杀。”
“有一人敢因此生出叛乱之心,杀。”
“有一人敢挑起战乱,杀。”
“将殿下推上至高之位,成为殿下手中震慑天下的神兵利器,让天下间,再无人敢与她为敌。”
声声真情,字字真心。
在动心的时候,君琛就已想明白了一切,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必护她全身而退。
如此,才不算辜负。
等君琛说完以后,原本还想因此事挑刺的晋安皇,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好一个杀到天下间再无人敢与东宫为敌!
若君门愿意成为太子的后盾,此话便并非空口之言。
也许是君琛说的坚定,以至于他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这话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权衡利弊中,晋安皇到底是退步了。
良久,他闭了闭眼,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等晋安皇再睁开眼时,眼底已一片平静无波。
“话虽如此,可太子却依旧要纳太子妃,东宫不可无女主人,日后的大晋也不可无国母。”
听闻此话,君琛浑身一僵,随即直起身来面色略微愕然的看着晋安皇:“陛下同意了?”
在入此殿前,他已做好准备接受千万种刁难。
可眼下,那人竟松口松得如此轻易?
“既然将军已作出了承诺,那朕便无什么同不同意的,只一句话,东宫必须有正妃,大晋必定要有国母。”
“朕已言尽,君将军且离去吧。”
说罢,晋安皇便重新埋首于公务之中,再不分出半分心神搭理君琛。
后者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龙座上的那人确实再无话可说,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等走出稍远的距离,君琛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的脊背已湿了一片。
就在刚刚,那位帝王徒然拔高的气势几乎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若不是他常年在外征战,早已练就一身钢筋铁骨,恐怕不会应付的那么顺利。
殿门从里面被打开,当君琛的身影出现的瞬间,在外等候的戚长容立马快步迎了上去。
她先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确认他无分毫损伤后,才追问道:“将军在里面与父皇说了些什么?”
君琛顿了顿,略垂眸望进戚长容满是担忧的眸中,忽而粲然一笑,垂首在她耳边轻声问道:“今日,微臣与殿下有事相商,不知可否留宿殿下的东宫?”
“自然。”
于是,二人往东宫而去。
待回到这一方天地,关上殿门时,君琛忽然转身将戚长容抱着转了个圈,面上浮现一抹灿烂的笑,这一辈子从未像今日这般高兴过。
霎时间,戚长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攀附着他的肩膀,被转的有些头晕。
直到被放下来后,戚长容才抚着额头,缓声问道:“将军,你为何如此高兴?”
“陛下同意了。”
即便早已猜到结果,听到答案之后,戚长容的嘴角还是不由自主的往上翘了翘,明知故问:“父皇答应了什么?”
“答应了我和你的事。”
说完以后,君琛俯首,在戚长容唇上亲了亲,眼里亮晶晶的,似闪烁着星光。
他同样期待看见爱人喜不自胜的表情。
然而戚长容只是笑了笑,并未过于激动,仿佛早就猜到了结果。
见状,君琛也收了三分喜悦,愕然问道:“殿下不高兴?”
“高兴。”
“那为何……”
不待他将话问完,戚长容已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他的唇间,略有些无奈的道:“因为孤早就知晓了。”
听到这话,君琛微微张大了双眼,不可置信道:“殿下何时知晓?”
“今日上朝时。”
面对君琛的茫然无措,戚长容则是失笑:“早在回来时,孤便将与将军的事向父皇坦白了,那时父皇并未给出准确回答,然而今日父皇封大将军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孤就知道,事成了。”
“从此以后,父皇不会成为我们二人之间的阻拦。”
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君琛眯了眯眼,回想到在御书房中被质问的那一幕,张嘴问道:“殿下为何不早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