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内宅时,兰心府宅的景致比在外面看时更波澜壮阔。
立在水面上的九曲回廊,若是无聊了,可随时驻足,低头一瞧浮在水面的腹鱼。
戚长容立身于回廊上款步而行。
身旁的燕亦衡半眯着眼打量于她,见实在打量不出什么,便在片刻后笑道:“府中空院很多,长容太子可自行挑选住处。”
“是吗?”戚长容淡淡一问。
“自然,长容太子远来是客,当然是主随客便。”燕亦衡不紧不慢地回着,末了还打了个哈欠。
“那座高楼有人住吗?”
“无。”燕亦衡摇头,随着戚长荣的目光望上去,挑着眉头再问:“太子想住在上面?”
戚长容收回视线,淡淡的落在燕亦衡身上:“怎么,不可以吗?”
“倒不是不行。”燕亦衡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只不过住那么高,长容太子就不怕高处不胜寒?”
“孤只怕站的不够高,看的不够远。”
此话一出,燕亦衡自然无甚意见,抬手招来府中管家,吩咐道:“命人在半个时辰内将揽月楼收拾好,不要耽误晋国太子歇息。”
“奴尊令。”管家连忙应下。
“还有,再拨几个聪明伶俐的女仆前去伺候,不得有怠慢之处……”
说到这儿,燕亦衡话音戛然而止。
他想了想,颇有些促狭的看着戚长容:“长容太子,这女人虽然好,可男人也有男人的好处,要不要试试?”
说着,他朝戚长容好一阵挤眉弄眼。
显然,是有心将她一起拖到好男风的深渊中。
见状,侍夏心中一抖,下意识上前两步,警惕的看着燕亦衡,嘴角抽搐着说不出话来。
看看,这是人说的话吗?
竟然想让一国的太子殿下……陷入泥坑。
要不是因为身份相差的太悬殊,又怕给太子惹上麻烦,她都想直接从湖里捞一团烂泥糊在燕亦衡脸上了。
谁给他的脸?!
眼前忽然出现一场气鼓鼓的脸,且那人眼中似乎冒着滔天怒火。
燕亦衡终于注意到了侍夏的存在,歪着头问道:“这位是?”
“此乃孤东宫的昭训。”戚长容含笑,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伸手揉了揉侍夏的脑袋,道:“孤对她疏于管教,若有冒犯的地方,还望王爷不要与她计较。”
“原来是长容太子的女人。”燕亦衡恍然大悟。
他就说怎么突然间感到了一股直冲而来的杀气,原来是因为自己的所言一不小心触犯了别人的利益。
也是,作为太子的女人,怎能容忍平白无故的多出另一人?
思及此,燕亦衡多打量了两眼眼前的女人。
果真是如花似玉,令人心动。
片刻后,他玩儿味的道:“长容太子艳福不浅,看来,倒是本王无意间冒犯了。”
只是,拦得住男人,却一定拦不住女人。
既然只是个昭训,那么不管日后如何,戚长容总要娶太子妃的。
“比不上三王爷左拥右抱的自在。”
说罢,戚长容朝回廊的拐角处望去,严重的效益渐渐散去。
那里有一个白袍青年,正神色紧张的四处张望着,时不时落到燕亦衡身上的视线,多情又无奈。
就好像,成功抓·奸一般。
而自己仿佛就成了那人眼中的奸·夫。
燕亦衡随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那里躲闪不及的男子。
霎时,他眼眸一沉,眼中的愉悦尽散。
见状,真的再也隐藏不下去,那人便朝燕亦衡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燕亦衡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的道:“本王还有要事要做,就不陪长容太子闲逛了,长容太子若是对这座府邸有兴趣,可随便差遣个人,让他领着你四处走走。”
“此处,没有不能去的地方。”
闻言,戚长容看了眼眉宇间隐含不耐的燕亦衡,再看了看回廊拐角处等了许久的男子,立时摆出一副了解的模样,颔首道:“王爷尽管去,孤累了,现在便要去歇息了。”
于是,两人分道而行。
为表礼数,燕亦衡站在原地目送戚长容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后,才阴沉着张脸,朝回廊处的那个青年走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
隐含怒气的声音在耳旁炸开,那男子却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翘着兰花指娇滴滴的道:“哎呀,不要这么凶嘛,人家还不是为了来找你?”
这一听,那从男人嘴里冒出的,却是女儿家的声音。
话落,燕亦衡差点忍不住动手捂她的嘴,压低声音在她耳旁呵斥道:“你既已戴上了人皮面具,装成男儿,就给本王安分些,不要在兰心府邸惹麻烦。”
见状,孙湘玉眨了眨眼,知道他心里顾忌颇多,便也跟着压低声音,无辜的耸了耸肩道:“你放心,这可是你的地盘,再说了,我能给你惹什么麻烦?”
两人低声交谈,像是靠的极近在咬耳朵。
落在别人眼中,又是一幅难以描述的场景。
燕亦衡丝毫不觉得不对。
忽然有股香气窜入鼻尖,他往后退了两步,皱眉问道:“你身上哪来的味道?”
听到他的质问,孙湘玉颇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头,眸光闪烁着,清咳一声道:“我这不是等你等得无聊,就去乐室走了一趟嘛。”
燕亦衡的面色,瞬间黑了。
偏偏孙湘玉还并未察觉,回味的道:“还真别说,三哥你眼光挺好的,被挑进乐室的男子个个容貌出色不说,还身怀绝技。”
燕亦衡磨了磨牙,恨不得直接将眼前人撕碎。
她一个姑娘家,竟然敢在男人堆里寻乐。
半响没听到声音的孙湘玉终于察觉到不好,盯着自己的那道视线中的冷意仿佛要溢出来了。
良久,只听得燕亦衡阴森森的道:“很好,一个月不见,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孙湘玉缩了缩脖颈,却仍旧不怕死,不服气的低声道:“我这不是跟三哥你学的?毕竟,作为你的妹子,我总不能落后太多?”
越说,她的声音越小,直至终于消失。
说完后,孙湘玉就想拔腿逃离。
结果,她虽转过身了,可一步也没能迈开。
燕亦衡气极反笑,伸手搭在她的肩头,磨着后槽牙道:“很好,口齿越来越伶俐了,你现在怎么跟我说的,待会儿就怎么跟二哥说。”
瞬间,原本还在叫嚣的孙湘玉浑身一僵,讨好的求饶道:“三哥,这种小事还是不要让二哥知道了,二哥一心向佛,咱们不能影响他啊。”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说罢,便压着人,往与乐室相反的方向而去。
一柱香后,孙湘玉被逼着换回女装,扭扭捏捏的来到静室坐下。
屁股刚落地,望着坐在蒲团上转着佛珠男子,她想也不想的便张口道:“二哥,你千万不要听三哥胡说,我就是去听了一首曲子罢了,什么都没有做。”
燕亦衡戳了戳她的眉心,差点将人戳倒:“小小年纪不知羞,还只是听了首曲子,你还想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的。”孙湘玉猜出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就差举手发誓了。
偏偏即便她做出低姿态,稳坐在蒲团上的燕北辰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她急得抓耳挠腮时,燕北辰终于开了尊口,淡淡的道:“亦衡,找个机会,散了乐室里的人。”
听到这话,孙湘玉松了口气,却也不好继续放肆,随即低头品茶,只当作自己不存在。
此话一出,燕亦衡如临大敌,声音都僵硬了起来。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单手撑着下巴苦恼的道:“为何要散,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
“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燕北辰转着佛珠,声音平静:“长容太子入住兰心府邸,便是你‘洗心革面’的契机。”
毕竟之后还有几十年,总一直担着个坏名声。
听到这话,孙湘玉连忙表达自己的看法:“是啊三哥,我觉得你大可以用‘乐室’为借口,故意惹怒长容太子,然后再‘被逼无奈’的遣散那些人。”
这样一来,合情合理,且不会惹人怀疑,他们多年来的伪装也不会就此被看破。
“再说吧。”燕亦衡扶着额头苦笑。
见他如此模样,燕北辰不再相逼。
乐室里的那些人,总有一日会有他们该去的去处。
“你既然已见到了晋国太子,你以为她是否能担得起我们的期望?”燕北辰静静的问。
“怎么说呢,此人……无法控制。”说到正事,燕亦衡立马正经了起来。
在蒲团上某人的注视下,认真的理了理敞开的衣襟,再道:“不过,若是想用她对付大皇兄,也不是不可能。”
“哦?”
“这位晋国太子想要和书,但大皇兄是主战派,依我看,他与晋国太子的利益是对立的。”
“二哥应当知道,就算是大皇兄主动提出议和一事,但这极有可能是他的借口,目的就是为了安抚主和的朝臣,坐稳他贤德皇子的位置。”
所以,不可信。
只要让晋国太子知道大皇兄的野心,明白不可能通过大皇兄得到和书,他们自然会成为敌人。
听到这儿,孙湘玉想了想到:“晋国太子一看就是聪明人,应该不好糊弄。”
“三哥若是想让晋国太子帮你,与其谋骗,还不如与她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