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结盟?”
燕亦衡坐于蒲团,半倚在桌边,懒洋洋的嗤笑道:“无异于与虎谋皮,说不定哪一日,你三哥我会被她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所谓的结盟,不过就是因利益而搭起的桥梁。
桥梁稳不稳固,取决于利益的大小。
指不定什么时候桥垮,而走在上面的他们,则会摔个粉身碎骨。
“我认识的三哥,也不是什么好人。”跪坐的姿势不舒服,孙湘玉干脆盘腿而作,大大咧咧的性子与燕亦衡如出一辙:“三哥不必妄自菲薄,依我看,你虽不一定能胜过长容太子,也不至于会输的有多难看。”
燕亦衡揉了揉眉心,挑眉道:“为何?”
孙湘玉抿唇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得意洋洋的道:“三哥别忘了,这是成安,是燕国皇氏的地盘,来了这儿,就算晋国太子是条龙,也得乖乖的盘着。”
说罢,她微仰着下巴,笑得像只狐狸似的,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样子,丁点不觉得以地势压人有何不妥。
听到这话,燕亦衡眯了眯眼,微微坐直了些,眸中的散漫散了些许。
良久,他挑了挑眉,试探性的道:“那要不,试试看?”
“这才对嘛!”孙湘玉翘起手指,赞许的点了点燕亦衡的眉心,装模作样的深沉赞道:“如此这般,才是我认识的,不怕天不怕地的三哥。”
不怕天不怕地?
她怕是想说他一根筋,不知天高地厚吧?
瞧了瞧孙湘玉眸中的揶揄,燕亦衡无奈摇头,轻而易举的将在眉心作乱的手指捉住,再灵活的翻转,毫不犹豫的在她白嫩的掌心以扇柄打了三下。
“皮痒了是吧?连你三哥的玩笑都敢开。”
孙湘玉夸张的求饶,待三下打完,立即瑟缩到燕北辰身旁,伸出被打红的掌心给他看,可怜巴巴的告状道:“二哥,三哥又欺负我。”
闻言,燕亦衡气的笑出声:“你个妮子就会恶人先告状,你自己说说,我要是真动手打你,你会不会脱层皮?”
“我管你是真打还是假打,只要你动手了就是打。”孙湘玉蛮横不讲理的无理取闹:“我不管,反正都是你的错!”
“孙湘玉,你讲不讲道理?”
“巧了,我什么都讲,就是不讲道理。”
眼看这两人又要吵起来,一直闭目默念佛经的燕北辰终于睁开眼,伸手推开几乎要贴上来的娇躯,望着燕亦衡淡淡道:“我记得你私库里有雪肤膏。”
听到这话,燕亦衡瞪大了眼,勉强的笑了笑:“二哥,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不等燕北辰开口,孙湘玉就不讲道理的嚷嚷开了:“你都把我手打红了,赔我一罐雪肤膏还不舍得?”
见状,燕亦衡抿了抿唇,绞尽脑汁的试图说服她:“妮子,那雪肤膏是难得的祛疤之药,总在你手心着实浪费……”
他用了多大的力他知道,就那一点点红,片刻后就能消去。
孙湘玉扬眉,气的跳了起来,双手插腰道:“好啊你,三哥,你总算说了心里话了,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居然还比不过一罐小小的膏药!”
“明明是我一手把你带大的。”燕亦衡下意识纠正她。
“雪肤膏你给不给?”孙湘玉不管其他,横眉竖眼。
“给、给,我给还不成?”见她一副气的不轻的模样,燕亦衡埋怨道:“小小年纪的,哪来的这么大脾气?”
心愿达成后,孙湘玉皱着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轻哼一声坐回原位,撇嘴道:“还不都是跟三哥学的?”
“……”
顿时,燕亦衡陷入诡异的沉默里。
他发誓,他真没教过孙湘玉为了某样东西,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
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孙湘玉骄傲的扬起脑袋,眨巴着眼勾唇道:“待会儿我就去三哥的私库搜罗一圈。”
燕亦衡气的脑壳发疼:“孙湘玉!!”
孙湘玉眼眸一转,仿佛听不见他话中的警告,道:“我现在就去。”
说罢,她起身,直冲冲的出了门。
见她眨眼间便不见了身影,燕亦衡一口气梗在脖颈间,朝燕北辰带着三分怒意道:“二哥,你就不能帮我说两句话?怎能容那妮子胡作非为?”
“说什么?”燕北辰面色缓和,带着一股看透他的漠然,摇头无奈道:“反正最后,她想要的,你总会送到她手上。”
所以,说什么都没用。
这二人宛如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你情我愿的事,旁人能说什么?
“你猜猜,她要用雪肤膏做什么。”
燕亦衡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忍笑道:“还能做什么?大约是和哪个小姐妹炫耀去了。”
极品雪肤膏,便是皇氏也难得一见。
“这次,你或许想错了。”燕北辰摇了摇头。
“哦?二哥以为她想做什么?”燕亦衡顺着问了下去。
“她,大概是想找个借口去揽月楼吧……”
燕亦衡微惊,飞快打断他的话,问道:“那妮子去揽月楼做什么?难不成她还想用雪肤膏收买晋国太子?”
燕北辰扬唇,淡淡一笑,再不多言。
初春带着暖意的灿阳斜落于兰心湖,整片湖泊像是被铺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在落日余晖中闪耀着独特的光芒。
……
半个时辰后,孙湘玉捧着手掌般的玉罐,着一身青翠欲滴的绿色长衫,站在揽月楼下,微黄的余晖洒落在身上,衬托的她就像是只不小心坠入凡间的精灵。
“可否劳烦阁下再通禀声?”
守楼之人缓缓摇了摇头:“姑娘,已经通禀过一次了,若那位要见你,自然会派人来传唤。”
闻言,孙湘玉呼了口气,略有些紧张的抓着玉罐子不放。
她用了三王爷义妹的名号求见,也不知能不能成功上去。
不过,既然那位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就代表她还是有机会上揽月楼的吧?
孙湘玉不太确定,头一次对自己冒进的行为感到了头疼,
或许,她应该在找个更好的借口?
然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就在孙湘玉胡思乱想的时候,揽月楼上小跑下一人,笑眯眯的对她道:“姑娘,小夫人唤您进去。”
听到这话,孙湘玉紧绷的心弦蓦然松开,紧抓着白玉罐的手也松了两分力道,随之一笑道:“那就麻烦在前面带路了。”
“不麻烦,这是奴的职责所在。”
女奴恭谨的带人上楼,孙湘玉稳稳的跟在身后。
没错,她要求见的不是戚长容,而是戚长容身边唯一的女人——侍夏。
据她今日所见,那晋国太子好似很宠爱这位妾室。
同为女子,她自认雪肤膏足以令后院争宠女眷废一两分心思。
又或者,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替自家两位兄长多多观察一番晋国太子罢了。
想了想后,孙湘玉行至二楼梯步转角处,狭窄的楼道很有些逼仄,仿佛连空气都沉闷了两分。
她深深吸了口气,再往上走了片刻后,视线豁然开朗,站在围栏前,足以尽揽整个兰心府邸之景。
领路的女奴在二楼西厢房停下,垂首道:“姑娘,小夫人就在里面。”
“多谢。”孙湘玉颔首致谢,往旁边移开两步,待女奴离开后,才深吸口气,缓缓推开眼前紧闭的厢房门。
门开的瞬间,她面上的沉凝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笑容,眸中的天真也浮了出来。
屋内窗边倚靠着一身穿薄纱襦裙的女子,梳着妇人发髻,正轻摇折扇,眸色清亮的欣赏目下所及一切。
见了这人,孙湘玉眸中光亮更甚,抬脚便冲了进去,在越过门槛时,脚下不小心一绊,差点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她手中紧紧护着白玉罐子,确认分毫没有损伤后,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雪肤膏便是她此次来的借口,要是这东西摔碎了,那么她不就是出生未结身先死吗?
孙湘玉腾出一只手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待心下更稳时,才抬眸往窗边望去。
她刚抬头,便与侍夏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那人看着她,眼中的好奇只多不减。
见状,孙湘玉心下微松,面上却分毫不显,且热情丝毫不因为刚才差点摔倒而消退,反而一蹦一跳就来到侍夏面前。
清澈见底的眸子打量着眼前人,单纯的仿佛不经世事。
片刻后,孙湘玉弯下身,偏着头左右打量她一番,眼中的惊艳不减,忽而脆生生的笑道:“听说府中来了位长的极美的姐姐,想必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听了这话,又瞧眼前的姑娘俏生生的笑着,还大大的夸赞了自己一番,霎时,侍夏心底一丝被冒犯的不悦悄然散去。
而后,她伸手捏着孙湘玉的下巴,娇艳的笑着:“呦,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竟然长的如此标致?”
话罢,二人相视一笑。
孙湘玉眨巴着眼,丁点不害臊的自我介绍道:“我是三王爷的义妹,名唤孙湘玉,姐姐大可叫我阿玉,不知该如何称呼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