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红颜相随

“你想去就去,只希望日后莫要后悔。”

赵月秋有些惊讶。

她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父亲,或许还会把启程的时间往后拖上几天。

可谁知他答应的会如此轻易。

……

又是一日,雨势消歇。

钱家的出行队伍很是庞大,热闹中,里面混进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赵月秋做一身男儿装扮,静坐在软榻上等待城门大开。

人声鼎沸下,一匹骏马越过人群,稳稳的停在马车外面。

来人敲了敲木窗,很快,窗户从里面打开。

“这是我们十三公主让交给赵姑娘的,她今日侍奉皇前,无法前来送行,望赵姑娘一路顺风。”

青苗也是一副男儿装扮,闻言立即将包裹接了过来,感激的朝外说道:“奴替姑娘谢过十三公主。”

来人摆了摆手,完成信使的职责,转瞬扬长而去。

“姑娘,十三公主对您果然深情厚谊。”青苗将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匣子银票,还有两封信。

一封写着致挚友月秋,另一信封外写着致长兄。

“看来十三公主是把她的所有家当都给了我。”

赵月秋睁开眼,望着那一匣子银票默然无语。

大晋与别的国家不同。

这里的公主皆不得宠爱,是以,除了逢年过节的赏赐以及每月的份例以外,几乎毫无所得。

而宫中物品大多都有独特印记,不能流入民间换取银两。

那一匣子或许虽不多,却也是戚自若一份沉重的心意。

赵月秋很清楚,银票不是给她的,而是给东南之地受苦受难的百姓。

无论世事如何变换,养在深闺的公主,总是对她的子民怀有慈悲之心。

“姑娘要不要看看信上说了些什么?”青苗笑着问道,说着,将银票放回原处,再把其中一封信递给赵月秋。

入目的几字带着未脱的字迹。

还没打开信封,赵月秋已能想象出信纸上的‘惨像’。

一打开,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各处漆黑的墨点,约莫有小指头大。

细细数来,两张信纸上竟总共有十三处。

一会儿关于,终是按耐不住好奇心,青苗往前探了探身子,问道:“姑娘,十三公主在信里写了些什么?”

作为大宅子的奴婢,她自然识得几个大字。

然而她什么都没看见,眼前一花,眉心一疼,整个人就不由自主的回到原处。

赵月秋动作极快,在青苗探头过来前将信纸叠上,在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眉心,生生的将人推回原来的位置。

青苗捂着眉心,可怜兮兮的望着赵月秋,撒娇般的发出绵阳似的声音:“姑娘~”

“这是我与十三公主的小秘密。”赵月秋笑意盈盈的道:“怎能告诉你?”

她做梦也没想到,戚自若会写上这么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信中大概之意就是赞同她的做法,也佩服她的勇气和毅力。

更是隐隐向她表态,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属……

有了这封信,霎时,身体一涌而上的疲惫与忐忑瞬间消失不见。

她要的,其实只是旁人的一句认同。

一阵风拂过车帘,车轱辘缓缓转动。

身后,热闹与繁华与她渐行渐远。

天蒙蒙亮时,赵月秋领着贴身伺候的人混进商人队伍里,瞒过京中多数眼睛,毅然决然的朝她心中所想而行。

心之所向,意之所动。

黄沙城,意为黄沙漫天的城池。

它果真不负名字所望,从西边吹起的一阵狂风卷起城外无数黄沙,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整个城池。

整整一日一夜,城内百姓屋门紧闭,躲藏在屋中不敢随意走动,生怕这阵令人心惊胆战的恶风将他们卷上天,再狠狠的摔下地。

直到狂风止,百姓们才敢闻声而动。

早在上辈子,戚长容就深刻体会过什么叫做‘穷山恶水’,有此经历也不惶恐惊讶。

‘吱呀’几声,厚重的木门推开漫过门槛的黄沙,戚长容站在门后,眼睛扫过之处满是沙石。

灾后清扫队稀稀疏疏的遍布街道各处,熟门熟路的进行清扫事宜。

一切都有秩序的进行着,想来,黄沙漫城的事经历的不少,各个脸上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君琛站在她身边,静默良久。

“我原以为临城就足够险恶了,没想到,建州黄沙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临城是人恶,黄沙城是环境恶劣。

两者间的差别大概就是人不让人活,天不让人活,也不知活在哪出的百姓比较可怜。

望着眼前的一切,戚长容抿了抿唇,淡漠的向垂首守在一旁的小厮问道:“你家大人在何处?”

听到问话,小厮心里一紧:“大人正在小院中养伤。”

说起裴济,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自己的府邸被人霸占了不说,还受了杖责之伤。

偏偏还不敢有丝毫的抱怨。

小厮大着胆子瞧了眼戚长容,见她脸色都变了,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忙结结巴巴的改了口:“大人的伤不重,大夫说过已然无事了,殿下是否要传唤他?”

“嗯。”戚长容脸色恢复如常:“你去请他,只要还剩一口气,爬也要爬到孤面前来。”

小厮:“……”

君琛叹了口气,瞧着小厮受惊的背影渐行渐远:“殿下,你太心狠了些,莫要寒了此处百姓的心。”

杖责之日刚过去没多久,在养伤的时候把人叫来,不就是折腾人吗?

戚长容抬步往里走去,浑不在意:“孤往日身重剧毒时,手中的公务可一件也没耽误,不过几板子罢了,裴济身强体壮,不至于就此倒下。”

君琛跟上她的脚步,闻言半是讽刺本是认真的辩解道:“殿下乃是不寻常之人,十个裴济都无法相比,殿下用要求自己的标准要求裴济,是否过分了些?”

“成大事者,自当尽心尽力。”戚长容款步而行,语气越发冷淡:“若连这点都做不到,裴济的回京之路许是遥遥无期。”

不想让裴济回京的人比比皆是,他自己不努力,谁也拉不了他。

两人说话的间隙,庭院内的丫鬟仆人已经手脚利落的收拾好了议事厅。

不多时,裴济自外一瘸一拐的走进,身后还跟着两个面色恭顺严谨的中年男子。

从他们所着服饰,戚长容已将他们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股间隐隐作疼,擦了药膏也未曾得到缓解。

厚重的衣袍遮挡之下,还是一片恐怖的青紫充血之色。

然他脸上不见半点痛苦,除了走姿不太正常以外,就跟没事人一般。

戚长容暗中点头,心下满意。

是个性格坚毅之人。

“臣裴济见过太子殿下。”

“臣韩子文见过太子殿下。”

“臣傅厢见过太子殿下。”

直到他们额头触底,戚长容才假惺惺的抬手虚扶一把:“不必免礼,诸位请坐。”

几人依次落座。

初次面见东宫太子,除裴济以外的两人免不得有些紧张,在加上有之前的传言作祟,他们皆下意识的放轻呼吸。

直到韩子文察觉东宫视线落到他的身上,才终于打破屋内的平静。

“这位是韩子文,位任知府,暴乱之事就是从他管辖之地传出的。”

“……”

听到最后一句,韩子文唇边笑意微僵,眼神瞬间化作死亡凝视,直直的射向裴济。

他发誓,裴绝对济是在试图祸水东引,否则何故一开口就是将他拉下水?

傅厢扬起一抹笑,正待幸灾乐祸,就感觉到某人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了。

果然,他来不及阻止,下一刻耳边就是裴济刺耳的介绍声——

“这位是傅厢,原是负责调查暴乱之事的源头起因,以及捉拿罪魁祸首,只是……”

听他说完,傅厢心头狂跳,哀嚎不已。

裴济这厮陷害于他!

一边说,裴济的视线恍若无意的朝他们扫去,见他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他多日来的郁闷才削减了几分。

都是在建州为官的,都与暴乱脱不了关系,谁又能独善其身?

君琛敲了敲桌面,沉重的声音让差点得意忘形的裴济转瞬回神,再不敢妄言。

戚长容察觉不对,下意识转动腕间的佛珠串,向君琛看去。

后者目不斜视,故作一本正经,她也乐的包容他的小心思,便故作不知。

戚长容轻咳一声:“几位大人可知孤唤你们前来的用意?”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意。

好在裴济只是心里不平衡想吓吓他们,并未有真移罪他人的想法,站出躬身回道:“臣猜,殿下是想尽快解决暴乱一事。”

在正事上,裴济还是很聪明的。

趴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痛苦呻吟时得到召见,立刻明白戚长容的用意,干脆将最重要的两位相关人员也一起带了过来。

如此一来,也免得浪费时间。

戚长容点头,忽而问道:“对于此事,韩大人有何看法?”

被点名的韩子文微微发愣,反应过来时忙迈一步上前,几息时间后,额前已是冷汗涔涔。

心乱如麻下,他只觉腿软发颤。

下一秒,他咬了咬牙,干脆‘噗通’一声直接跪下。

那膝盖触地清脆的响声听的人头皮发麻。

戚长容坐姿端正,似疑惑的问道:“韩大人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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