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尤手持书卷,闻声抬头向戚孜环望去,便看见她已经摆好了姿势,两个小丫头垂眸不语,尽职尽责地为她捏肩揉腿,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找她是有正事的。
哪里是看她怎么享受生活的?
一阵凉风顺着敞开的房门袭来,蒋尤忍不住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咳嗽了声。
听到他的咳嗽声,戚孜环面容微变,眸光移到捏腿的丫鬟身上,似笑非笑道:“怎么这么没眼色,驸马爷身子不好,本宫忘了吩咐,你就同样忘了关门吗?”
丫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跪地请罪承认错误,待戚孜环摆了摆手后,才小心翼翼地想要去将门关上。
见状,不等那丫鬟关门,蒋尤一边咳嗽,一边不耐烦的道:“不用,你们先出去,记得离远些,我有话要与公主说。”
两个丫鬟看向戚孜环。
后者弯唇,矜持一笑:“没听到驸马爷的吩咐吗?还不快出去,愣在这做什么。”
闻言,丫鬟们顺势离开。
这次她们学乖了,即使没有得到吩咐,在离去之前也抬手将房门带上。
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蒋尤一边摆弄梳妆台上的首饰,一边嫌弃的与戚孜环道:“你这些首饰瞧着也不怎么好看。”
翻了个白眼后,戚孜环回答得十分直白:“好不好看不重要,值钱就好。”
她的陪嫁品虽少,可大多都是精品。
除了这些年来她母妃攒的以外,还有逢年过节自己得到的赏赐,以及公主出嫁,内务府会出的那一部分嫁妆,数目极其可观。
梳妆台上的首饰,只是她所拥有的十分之一罢了。
此时此刻,听到蒋尤贬低那些东西,戚孜环不止不觉得生气,甚至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毕竟,若是不将她的饰品贬低,又怎么能衬托出他买回来的首饰特别?
恰在这时,蒋尤顺理成章的道:“过来,我给你买了一只簪子和一盒簪花,来试试看合不合适。”
听到这话,戚孜环笑得越发矜持,动也不动的道:“我劳累了一天,现在实在不想动,待会儿再试吧。”
与戚孜环成婚一年,这一年内两人几乎寸步不离,蒋尤怎么可能还未看清楚戚孜环的本性?
见她明明在意的不得了,却故作矜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蒋尤嘴角不由扯开一抹笑,不惯她的坏脾气:“公主要是不想试,那我就赏赐给府中的丫头了,反正这些小东西也没有公主殿下的饰品值钱。”
戚孜环眯了眯眼,明知蒋尤是在开玩笑,心底却止不住冒出了一股郁气:“谁要是敢接你的赏,本宫就剁了谁的手。”
“公主不是不在意吗?”
“就算本宫不在意,也轮不到他人觊觎。”话落,戚孜环从美人榻上利落的翻身而起,莲步款款的来的梳妆台前,忍不住嫌弃蒋尤道:“我的首饰明明是上京最流行的款式,哪里不好看了?明明是你的眼光有问题。”
“我觉得一般。”
蒋尤瞥了瞥嘴,亲手将木兰玉簪插入戚孜环的发间,动作间,顺势取下旁边的簪花。
“这簪花颜色有些老气,我给你新买了一盒,保管比这朵好看。”
言罢,他打开旁边放着的木盒。
一整盒簪花,五颜六色的令戚孜环都忍不住眨眼。
随后,她‘扑哧’一笑,戳着蒋尤的眉心道:“你瞧瞧你挑的都是些什么颜色,颜色这么深,太过鲜艳,适合我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吗?”
“小姑娘?”蒋尤提醒她:“十二,我们已经成婚一年了,你年过十六了。”
话音刚落,戚孜环立刻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见状,蒋尤从善如流的转移了话题:“行吧,你说我挑的不好看,我也觉着你挑的那盒不好看……你那盒簪花在什么地方来着?”
戚孜环打开其中一个抽屉,把簪花盒拿出来:“这些可比你买的那些好多了,都是我母妃赏我的精品,随随便便拿出一朵,都是外面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这么大一盒……”蒋尤比划了一下,适时的表达出自己的吃惊:“竟然全都是母妃送你的?”
“当然。”戚孜环骄傲地翘了翘嘴角,得意的道:“你难道没发现,每次进宫我都没有空手回来过,母妃不是赐我簪花便是赐我各种首饰。”
话落,蒋尤面色微白,顿时说不出话来。
戚孜环没有察觉他表现异常,戳蒋尤额头的手指转为戳他的胸膛,仍旧自顾自的说着:
“母妃是怕我在公主府受你的欺负,所以才想着法儿的贴补于我,顺便警告你要对我好,你竟然一点儿也没发现,我是该说你反应慢,还是该说你蠢?”
说到这儿,戚孜环不由觉得一阵丧气。
她与蒋尤的结合虽是她算计后出现的意外,可一年的相处,就算是养只宠物也已经生出了感情,更何况是日夜相对的,活生生的一个人。
她对他的感觉早就变了。
然,她却看不出他是个什么态度。
说对她好吧,确实很好。
可若说多在意她……那可就不好说了。
捉住胸膛上做乱的玉手,蒋尤勉强的笑了笑:“原来母妃竟是这么个意思,我就说怎么每次回府,你在首饰盒中就要多上一两样东西。”
“你发现了?”戚孜环狐疑的看着他:“该不会是故意说谎糊弄我吧?”
蒋尤不答反问:“我用得着说这个谎?”
戚孜环想了想,勉强相信。
见她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蒋尤心底的感觉越来越奇怪,最后,他似极为随意问道:“母妃给你这些东西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嘱咐你什么吗?”
一边说,蒋尤的神经一边缓缓绷紧。
面对戚孜环的澄澈的眼神,他无法直白地将心底的怀疑问出来,只能旁敲侧击。
毕竟后宫中的那位,可是她的母妃啊。
他心乱如麻,不知道戚孜环在其中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更不知道当得知真相后,她会不会想方设法地为莲姬遮掩。
所以,唯有慢慢来。
谨慎小心些。
戚孜环想了想,记忆有些模糊:“母妃也没说什么特别的,约莫都是叫我好好跟你过日子的话,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蒋尤怔了怔,愣愣的望着近在眼前的戚孜环,不知为何,心底的压迫感徒然松了些。
看来,她跟自己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蒋尤垂下眼睑,一笑道:“你这么多的东西,又都是些贵重的首饰,我怎么没见你平日多收拾?”
“我身为皇室公主,尊贵无比,怎么能做这种事?”戚孜环傲然道:“随口吩咐一声,自然有专门的奴才会做。”
蒋尤半开玩笑似的问道:“你就不怕谁的手脚不干净,某日里少了那么一件两件?”
“你想太多了。”戚孜环瞥了他一眼,指了指台上的东西:“这些首饰都是登记造册了的,每日都会有专门的人检查,要是真少了,谁都逃不过去,必定要受惩罚。”
蒋尤似乎绞尽脑汁的想了想:“我怎么不记得你身边还有这种能人?”
“连我你都不曾多注意,你哪还有心思注意别人?”
“我记得,你身边就两个一等宫女……是春采,还是扶夏?”
“是扶夏,扶夏心细,这事交给他她,我放心。”
至于春采,虽然也不错,但为人大大咧咧的,经常捅出各种小篓子,要不是看在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她怎么也不会要了这个陪嫁丫头。
幸亏,扶夏能干,便是多帮衬一些也没什么。
扶夏?
蒋尤眯了眯眼。
他有点印象。
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姑娘。
竟然……是她吗?
蒋尤忍着心底的男生,笑了笑:“说起来,我今日倒是没有瞧见春采与扶夏,给你捏肩捏腿的都是两张陌生面孔。”
“今儿一大早,我就让她们出门收账去了,我名下有几个铺子,未免有人在中间糊弄于我,每个月都会派她们出去一趟,当我的耳朵与眼睛。”
所以,两人都不在公主府。
前一日戚孜环才进宫一趟,今日那两人就出府了……
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蒋尤不敢沉思太久,怕被看出异常,掩饰性的问道:“你前日进宫,母妃赏了你什么?”
“等会儿,我找找看……”
戚孜环在首饰盒里找寻半响,最终找出一个雕刻灯笼样式花纹的银镯子:“就是这个了,母妃说上面雕刻的小灯笼颇为新奇,就送我把玩。”
“你今日怎么没戴?”
戚孜环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今儿是茶花会,来的都是上京有头有脸的世家夫人,这镯子虽样式新奇,却不甚贵重,我要是带着它出去见人,岂不失礼?”
说是失礼,其实是怕人看轻。
身为皇室公主,戚孜环自小就性子骄傲,从不服输。
哪怕一针一线,也都是要争要抢的。
再加上从前她的名声确实不太好,如今她想把名声挽回来,自然要在衣着穿戴上费尽心思,不说令人羡慕,但也绝不能让人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