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重蹈覆辙

半响,戚孜环认真的看着他,突然有点食不下咽:“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蒋尤身形微顿,却又很快恢复正常,漫不经心的喝了口粥,自言自语:“大概是成亲以后,你看我的位置不一样了?”

戚孜环不太确定:“是这样吗?”

“是。”蒋尤莞尔一笑,平静如常:“于你而言,从前的我只是你青梅竹马的兄长,现在的我则是将与你共度一生的丈夫。”

戚孜环皱了皱眉头:“可我分明记得很清楚,昨夜你还在与我说,无法把我当成妻子对待,还想去书房睡来着……”

“圆房后,我的想法就变了。”

闻言,蒋尤极为坦然,怡然自如:“我们既已是真正的夫妻,就该学学寻常的夫妻是如何相处的。”

“也对。”

戚孜环始终觉得不太对劲,眼前的人未免过度的也太顺利了。

明明她昨夜还在担忧,被强逼着圆房的他今日会不会恼羞成怒。

不待她想出所以然来,蒋尤已放下了玉箸,饮了口清茶后问道:“今日,是先去皇宫,还是先回太师府?”

听闻此话,戚孜环的动作微僵,垂着眼眸不言不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覆盖出一片阴影,遮挡了所有不该为人知的秘密。

她缓缓的把咬了一半的小肉包子放在碟内,毫无胃口。

所谓的太师府,构成了她噩梦的一部分。

太师府中的那个人,则是一手构画了她的噩梦。

那人,那府,最好永远不再相见。

然而她又清楚的知晓,‘不再相见’,只是无望的奢求罢了。

毕竟,眼下的蒋尤并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如果她对太师府表现出强烈的抗拒,只会引起他的疑心,更会打草惊蛇,惊动一只在上京埋伏已久的猛兽。

上一辈子,直到人生的最后几年,她才从旁人口中偶然得知,为了扳倒蒋伯文这个庞然大物,太子哥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多年的心怀戒备,谨慎筹谋前行,几次三番的置生死于度外……

她不能坏了太子哥哥的事。

想罢,戚孜环眸中的抗拒渐渐淡去,抬眸朝着蒋尤娇娇一笑,似天真的道:“当然要先去皇宫,你我的婚事乃是父皇赐婚,定要先入宫谢恩才是。”

闻言,蒋尤顺着她的话问:“那傍晚出宫后回太师府?”

“或许不行呢。”戚孜环为难的抿了抿唇,苦恼的道:“以我母妃的性子,今夜她必定是要留宿于我的,而且,我还想带你去拜见太子哥哥……”

“长容太子?”

提到这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物,因被‘过往’记忆困扰的蒋尤终于从混乱的思绪中寻到清明。

片刻后,他颔首,掩去眸中的复杂:“是该去见见长容太子。”

“而你毕竟是入赘皇家的,按照民俗规矩‘三朝回门’,便再等两日再回吧,否则乱了规矩,父皇会不高兴的。”

众所周知,晋安皇最重规矩,用帝王当借口,就算真的心有不满,蒋尤也只能将不满藏在心底。

更何况,如今的蒋尤本就没有做好准备,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重见他的父亲。

那些突然涌进他脑海中的记忆,注定是他无法挣脱的枷锁。

“那便再等两天。”蒋尤从善如流的应下。

用完膳食,二人乘坐带有十二公主府标志的马车,朝宫城而去。

入宫后,先谢恩,再谢母。

敬完茶,如戚孜环所料,对蒋尤还算满意的莲姬果然出口挽留:“你们二人好不容易入宫一次,今夜便留在宫中,待到晚时,本宫请陛下也来喝你们一杯茶,可好?”

听到这话,垂首的戚孜环眼中划过一抹嘲讽。

几十年的阅历,没了那一层‘慈母’光环,已足够她看清莲姬的小心思。

当无法抱住君门这棵参天大树时,母妃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盯上了如日中天的蒋太师。

想必当年的珠胎暗结,那一个被她掐死的孽种,与蒋太师脱不了关系。

偏偏他们的同盟,是借他们的儿女而结成。

她与蒋尤,何其可笑。

面对莲姬的盛情挽留,蒋尤自是毫无二话,眼角余光瞧见戚孜环垂首不语,葱白的指尖无意识摩擦茶杯上的花纹,他心底的难受无以言喻。

他们二人的境遇,何其的相似。

无论是莲姬,还是他的父亲,都亲手将他们各自的儿女变成了笑话,棋子。

有用骗之,无用弃之,

这时,戚孜环忽而开口道:“母妃,太子哥哥已经下朝了,按照规矩,我得带驸马前去请安。”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本宫怎么没听过?”莲姬皱了皱眉头,对戚孜环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极为不满:“太子是你的兄长不错,可你也不必如此恭谨。”

“太子哥哥不止是我的兄长,还是日后的晋国之主,身为我不止要对她恭谨恭敬,还要言听计从,奉若神明。”

仿佛故意为了与莲姬做对,无视上首之人越来越看的面容,戚孜环继续道:“太子哥哥注定是未来的帝王,而我便是公主,也将是太子哥哥的臣民。”

莲姬气的差点喉咙梗了梗,不愿再多看‘没志气’的戚孜环一眼,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想去就去,要是吃了闭门羹,落了脸面,可别说是我没提前告知与你。”

“是。”

戚孜环垂眸,拉着蒋尤躬身而出。

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戚孜环并未发现后者望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打量。

片刻后,蒋尤问道:“十二,你对你的母妃,似乎……”

“她脑袋不太灵光。”戚孜环眯了眯眼,神色平静:“护不住你我,你我得找一个能护得住你我的。”

“谁?”蒋尤顿了顿:“长容太子?”

“是。”戚孜环抿唇一笑,露出两个酒窝:“你别看太子哥哥表面冷漠,不怎么打理人,其实她很温柔。”

“……”

蒋尤满脸怀疑。

温柔?

间接或直接死在长容太子手中的人何止千万,这话那些人相不相信?

没有听到回应,思及上辈子蒋尤对戚长容的偏见,戚孜环致力于说服他:“太子哥哥虽恩怨分明,但她是东宫太子,为了某些事情,有些时候手段确实过于激烈,但她做的都是对的。”

“是吗?”

淡淡的疑问声后,蒋尤眯了眯眼,不由自主的回想到那时候戚长容下令分食战马一幕。

十二之所以能坦然的说出这话,不过是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识过长容太子的狠辣罢了。

毕竟,长容太子的冷酷,非常人所能明白。

来到东宫,让蒋尤心情复杂难明,略存有恐惧的长容太子正在温茶,见到他们前来,并无半分的惊讶。

“请坐。”

戚长容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将茶倒入杯中,推到戚孜环面前:“得知你们要前来拜孤,孤很是惊讶。”

“太子哥哥不必惊讶。”戚孜环眨了眨眼,力求真情实意又不过分殷勤的引经旧言:“正所谓长兄如父,来给太子哥哥请安是对的。”

戚长容:“……”

父在,长兄不如父。

蒋尤:“……”

这么一说,他好像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爹。

从妹婿变成儿子,感觉不是很舒坦。

一时间,戚长容与蒋尤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片刻后,戚长容先行回神,转移了话题,眸色温润道:“你们二人新婚燕尔,此次入宫,是打算在皇宫暂住一段时日?”

“太子哥哥误会了。”戚孜环忙道:“我们不过是歇一夜罢了,明日一早就出去,后日还得去向蒋太师请安。”

提到这人,戚长容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那之后,你们有何打算?”

“暂时还未决定好。”

饮了口茶,戚长容不紧不慢道:“既然如此,孤印象之中,倒是有个好地方,你们不如去游完一段时间?”

“好……”

“多谢长容太子好意,不过还是算了。”蒋尤率先一步婉拒,打断戚孜环到了嘴边的应答,面色如常:“常言俗语说的好,父母在,不远行。”

顿时,戚孜环咬了咬唇搅,面色游移不定。

闻言,戚长容手上动作微顿,仿佛没猜到他会拒绝,随即又恢复正常,风轻云淡的道:“罢了,总归是你们自己的事,孤不过是随口一提而已。”

在东宫稍稍坐了一会儿。

待离开时,走在宫道间,戚孜环心痒的很,忍不住开口询问:“你为何不愿意与我出去走走?别说什么父母在不远行的鬼话,你一向觉得上京是困住你的牢笼。”

“有父亲在,你我又能走到何处?”蒋尤轻轻一笑,抬手揉了揉戚孜环的脑袋:“何况,不论在何处,你我都在一处,既然如此,走与不走又有何区别,不是吗?”

“可是……”

戚孜环不知该如何解释。

眼看着再过不久,那件意外就要发生,有一位那般狠心的父亲,她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蒋尤重蹈覆辙?

不如离开,避一避即将到来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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