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没有。”
隔着稍远的距离,戚长容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好在她亲眼瞧到那父子二人进了杨家,一切都已走上正轨。
只要杨一殊操作得当,蒲亭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
目的达成,他们刚想起身离开,就听茶肆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而且细听那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戚长容起来的动作一顿,又慢悠悠的坐了回去。
女子骄横不讲理的声音传来:“你还好意思说,我早就让你早点来订位置,你却一直在家里拖时间,你要是早点来,二楼能被人全包下吗?”
男子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十二,说话要讲道理,是你在家装挑衣服上妆各种拖沓,才……”
“你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了!”
听这声音,原是十二公主与蒋尤,身为皇族中人,竟为了一件小事在大庭广众下吵了起来,看起来实在很不雅观。
戚长容揉了揉眉心,颇有些头疼,本想置之不理,可仔细一想,她既然人在这儿,遇上了使皇族面上不好看的事情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否则若落到父皇耳里,又是一桩说不清的纠纷。
果然,让他们两人成亲,就像是小孩子闹家家似的,再让他们吵下去,还不知会吵成什么样子。
思及此处,戚长容越发的无奈,妹妹妹婿不争气,也唯有她这个当兄长的帮他们收拾烂摊子。
她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敲了敲桌面,言简意赅的向阴影处说道:“去将十二公主与十二驸马带上来,莫要让他们在下面继续胡闹了。”
听到此话,角落里忽然出现一个人影,他悄无声息的隐藏在暗处,若无人调遣,便是连影子都不如。
影子在阳光下至少还能为人所见,而他……顺应暗夜而生。
“是。”
暗卫转身,踏在木质楼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刚走,就听君琛疑惑的问道:“陌生的面孔和声音……殿下的暗卫换人了?”
戚长容点头,不曾有任何隐瞒:“有些事只有让罗一亲手去做,孤才放心,想必前些日子,关于赵姑娘遇刺一事,将军早就已经收到消息了,眼看此时就快要收网,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蒲亭能爬到如今的位置,证明他绝不是简单角色,除了运气以外,本身能力也十分斐然,否则也不可能在富的流油的户部担任尚书一职。
最重要的是,站在他身后的人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蒋伯文,蒋伯文是一只修炼成精了的老狐狸,敏感多疑,身边能人无数,面对他,戚长容不敢掉以轻心,更是没有半分的把握。
自从查到蒲亭贪污一事后,戚长容几乎将能派出去的人全部都派出去了,她很好奇,那么一笔数字庞大的银两到底被送往了何处?
骂骂咧咧的声音仍在持续,又过了一会儿,不知暗卫在下面说了什么,戚孜环的怒骂声突然戛然而止。
再然后,就是几个人上楼梯的声音。
等她一步一停的走到面前,早已全然没有之前骂人的气势,整个人战战兢兢的,甚至紧张到面色全白,嗫嚅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被无故怒骂一番的蒋尤神情难看至极,要不是看在戚孜环是当朝的公主的份上,他绝不会自取其辱。
“十二,你刚才在楼下不是很能说的吗?”戚长容似笑非笑的看去,半眯着眼冷冷道:“怎么到了孤的面前,就变成哑巴了?”
话里犹存的冷意是毋庸置疑的,对于太子教训皇族公主一事,君琛无意掺合,只冷眼旁观的坐在一旁,顺便朝蒋尤递过去一个眼神。
身为君门之徒,蒋尤几乎瞬间明白了君琛眼中的深意,师父在告诫他不要插手,免得两边都不好,惹得一身骚。
已经成亲的戚孜环梳着妇人发髻,眉宇间添了一抹成熟风韵,即使已经离开了皇宫,可她心底对兄长的惧怕仍是只增不减,特别是当坊间关于兄长的流言越来越多的时候。
闻言,她几乎绞碎了一块手帕,又不敢不回答,只呐呐的道:“太子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包下这间茶肆二楼的人竟然会是兄长,她若是知道,肯定不会闹腾。
“身为皇家女,却如泼妇一般在公共场所大肆喧闹,所骂不堪入耳,不止当众责怪驸马,让旁人看了笑话,还无视身边人的提醒,我行我素,十二,嫁出皇宫后,你连女子德行都忘了吗?”
没有激烈的指责,仍是平淡的语气,再一看去,戚长容除了眼眸微沉外,眼中没有半分怒意
可就是这样,戚孜环也被这番呵斥弄得灰头土脸,又见驸马是不甘起高官挂起的站在一旁,丢下她一人独自面对兄长的怒火,当即脸面便有些挂不住了,一张脸胀得通红。
委屈的泪水盈满眼眶,戚孜环不由得控诉的道:“太子哥哥,此事驸马也有错,你为何只指责我一人?”
吵架是两个人的事儿,她一个人能吵得起来吗?
而且刚才蒋尤的声音也并不比她小多少,怎么到头来受责怪的只有自己!
眼珠子不听使唤地一串串掉落,戚孜环丢掉了公主的体统,粗鲁的以衣袖擦之,因用力过度,胭脂薄粉被熨染,倒把自己擦成了个大花脸。
周围的人有心想提醒,却因戚长容的存在不敢妄动。
戚长容看了好一会儿,无视她的抽泣,等她哭够之后,才淡声唤道:“过来。”
戚孜环咬着唇,不明所以的慢慢移了过去。
戚长容以手帕沾了沾水,垂眸道:“记得成婚当日,孤与你说了什么吗?”
那一日的事,戚孜环不敢忘:“记得。”
她行至戚长容面前,愣愣的瞧着面前这张冷若冰霜的脸。
然后,就听戚长容道:“跪下。”
让堂堂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下跪,略微有些过分了些。
蒋尤有些看不过去了,刚想站出说一句公道话,君琛摇头,半抬着手,不动声色地阻止了他。
戚孜环一个踉跄,不可置信的盯着戚长容。
两方对峙,她到底不敌,随即垂头丧气的跪在戚长容的脚边,此时的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眼看戚长容扬起手来,好似要教训戚孜环的模样,众人连忙俯首跪地,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直视。
而蒋尤忍不住了,也不管君琛的阻止,迈开脚上前就想将人拉开,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君琛手指在他背上一点,他便动弹不得了。
“看着,别妄动。”
蒋尤有口难言,有腿难行,张嘴想说什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怎能不着急,就算十二再怎么无理取闹,再怎么骄纵,那也是他的媳妇儿,男子汉大丈夫,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媳妇儿在面前被别人教训?
就算教训她的人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也不行!
就连戚孜环也以为自己也挨定了这一巴掌,她猛的闭上眼,静静的等着这巴掌落下来。
然而戚长容的本意并不是打她,他手里拿着块儿沾了茶水的帕子,动作轻柔的在她脸上擦着。
当湿漉漉的手帕附在脸上时,戚孜环睁开了眼,她跪在地上,被迫抬头,愣愣的仰视面前的人。
“当初孤与你说过,你一日将自己当成皇家人,便是成婚了孤也会护着你,你问为何不责怪蒋尤,你是孤的皇妹,他是什么?”
戚成容并不在意旁人的误解,一点点的将手下的大花脸擦了个干干净净。
“身为皇室女,无论何时何地都该是骄傲的,像今日这种事,以后切不可发生,你年龄尚小,不适宜浓妆艳抹,若再出现这种事,损的就是皇家颜面。”
她的语气声音太温柔了,温柔的根本不像原本的东宫太子,从前的太子满心算计……
而现在的太子……虽同样满心算计,只不过却是手持温柔刀。
她所有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已经看穿一切的君琛不止不觉得感动,反而觉得心底越发寒凉,如坠冰窖般难受。
戚孜环眼中不可遏制地出现一种痴迷:“太子哥哥……”
戚长容摸了摸她的头,打断了她的话,温声道:“你既喜欢二楼,孤便把二楼让给你,这一次是自家人也就罢了,下一次换成外人,你可要拿出属于公主的气度。”
“记住,你是戚氏皇族的人。”
话说完后,戚长容起身,在戚孜环还未反应过来时慢慢步下楼梯。
君琛随之跟上,走之前解开蒋尤的穴道,步伐略显沉重。
他一直都知道被戚长容盯上的人不会有好结局,这一次被盯上的是她自己的亲妹妹,他很好奇太子到底会如何处置这位妹妹。
在恢复行动的瞬间,蒋尤朝戚孜环的方向扑了过去,急急的问道:“你没事儿吧,她没拿你怎么样吧?”
刚才他的视线完全被挡住,根本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业,也就不知道那巴掌到底有没有落到戚孜环的身上。
戚孜环呆呆的跪着,好似听不见旁人的话,半响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