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荣喜班客扬州

那晚,丑府管家杜霆筠带人去河中寻人,扬州河两边火把照如白昼,船上灯笼如炬,照得河水通明。

在下游的东河岸,停靠着一艘画舫,船上声乐不绝。这画舫顺着漕河从苏州而来,是当地第一戏班——荣喜班。丑子春为了接驾,下重金提前三个月预定。

月光下,扮演旦角的柳如樱正在练嗓:“暖风熏醉小朝廷,偏安常奏奢糜音。富饶江南虽堪赞,世风日下人骇惊。富易交,贵易妻,街谈巷议时有闻。怕只怕相公谱就青云曲,玉莲要做弃妇吟……”

她唱的正是《荆钗记》,原为元代南戏剧本,讲述的是王十朋与钱玉莲的悲欢离合终团圆的离奇故事。

在荣喜班里扮小生的李穆儒是她的师兄走来,笑道:“师妹歇歇。咱们来扬州也该好好逛逛。这里和苏州比也别有一番风情。”

如樱点头,不再练嗓。师兄妹二人走到船边,她双臂拄着船栏杆,望着远处,河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河中漂泊着斑斑点点的渔船,灯火如流萤……“这扬州的夜色也不逊色苏州府。”

“师妹,你看那是什么?”李穆儒忽然指着河里飘过来的黑乎乎不明物体说。

“看不清楚,好像是一个人?”柳如樱睁大眼睛,吃惊地说。

“扑通”一声,李穆儒跳入河中,朝那不明物游去,果是一个溺水之人。

在画舫的客房中,大家围着被李穆儒就上来的人看,“好一张俊俏的脸!班主,咱们荣喜班这次没白来扬州哇!”扮演净角的王顺财笑嘻嘻地说。

这昏迷不醒的人正是丑子春二女婿张廷的哥哥张文。话说当晚,他二人从狱中看望父亲归来,走在石桥上,正商量如何请皇长孙帮忙救父。杨黑心本想去探听消息,却听到住在丑府的贵客竟是皇上和皇孙,心惊不已,一不做二不休,动了杀心,把二人打晕,腿上绑上重物,做出二人自己投河的假象。“人在做,天在看”,他没有料到朱瞻域等人也在附近,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匆匆赶往酒楼复命,对买家的刻意隐瞒十分愤怒。“你怎么不早说,府里住着皇上。早知道说什么我也不会去陷害张寿。”杨黑心一边抱怨,一边拍着酒楼包厢里的桌子。

“杨捕头,你莫不是想让这酒楼名的人都听到你杀人了吗?”说话的人背对着他,身着褚色锦服,苏州府上等的绸缎,用金线绣着的蝙蝠样式,寓意“福气在眼前”,在灯光下,更是熠熠发光。那人望着窗外行人如织的街道,奸佞地说:“好在,张廷尚在昏迷中,给你我绸缪的时机。如今之计,就是找机会杀了他。因为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第二日,天气晴好,芊芸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她匆忙洗漱更衣,拍着头一脸苦笑,“贪吃贪睡,待会儿小命不保了。”

她讪讪地走进皇上住的春芷轩,园内的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相间的花瓣团团簇簇开了满枝,莺雀乱飞,让着园子别有生机。

“老爷,今儿想喝什么茶?”芊芸一边拜,一边笑嘻嘻道。

这园子的景色甚美,朱棣的心情也大好,“你这丫头,越发疏懒。”

“奴婢不敢,奴婢给老爷说个笑话解闷如何?”芊芸一边跪下,一边讨好地说。

“这丫头,就会嘴上哄朕开心。”朱棣冲何信笑道。

“老爷,昨日听说芸丫头被人推下河了。怕是吓坏了吧。”何信说。

“嗯,奴婢吓死了。奴婢溺水昏厥时,来到了一个好可怕的地方,阴森森的不见人影,只看到一群恶犬,把地上的人咬得七零八落,血流满地。天上还有一群群飞鸟,有一只突然俯冲过来,张开大嘴,像火一样的喉咙,正要把我吞下。却见到一个府衙扮相的人,大声喝住那鸟。‘何人擅闯地府?’我听了赶紧回话:‘小女是大明皇帝身边的婢女,伴驾到扬州微服私访。’说也奇怪,那官人朝着东方跪拜:‘大明帝君乃千古明君,你这丫头还不赶快回去服侍,却在这里闲逛。’他刚说完,奴婢就醒来了。所以说,奴婢能够还阳,托陛下庇佑,奴婢感激不尽,这辈子一定尽心尽力服侍皇上,下辈子还要结草衔环,继续报恩。”说完,芊芸立即跪下磕头拜谢。

“哈哈……瞧瞧这张嘴,朕怎么罚她?”朱棣大笑道。

何信也抿着嘴笑,心里佩服这小丫头的机智。

“孙儿给老爷请安!”朱瞻基、朱瞻域、朱瞻埈三人来请安,听到芊芸的鬼扯,都是忍俊不禁。

“芸丫头,你还有下地狱的本事。”朱瞻域打趣道。

“奴婢碰巧路过。”芊芸一边给他们三人请安,一边心里嘀咕,我好不容易化险为夷,还给我下套子。

“朱老爷,我家员外求见。”府里的管家杜霆筠恭敬地禀报。

何信见朱棣点头,忙说:“快请丑员外。”

丑子春身着素服,正要跪下,却听朱棣笑着说:“丑老爷,免礼,朕微服私访,不用那么多礼数。”

“多谢皇……朱老爷。三个月前,鄙人请了苏州有名的荣喜班,请您赏戏。昨日,他们已到扬州府。后日老爷和孙少爷们启程去济宁府。鄙人想明日安排一场戏,为老爷践行,不知妥当不妥当?还请老爷示下。”丑子春恭恭敬敬地说。

何信看了一眼圣颜,道:“请丑员外安排就是。”

“是,鄙人这就去准备。”丑子春刚要退下,却听朱瞻域的问话。

“丑员外辛苦,家中发生这等大事,还费心为爷爷安排看戏。令婿可醒来?令婿的兄弟可有找到。”朱瞻域问道。

“哎!”丑子春摇头叹道,“家中发生这般不幸之事,让朱老爷和少爷们心忧,鄙人着实不能心安。鄙人还要感激五爷舍命救小婿,鄙人无以为报,不知五爷可曾娶妻?”

“丑员外莫要见怪,五弟为人向来喜欢行侠仗义。他还曾火海里救人,是不是芸丫头?”朱瞻埈听话头不对,赶紧转移话题。

“咳!”朱瞻基在一旁拉住他,当时朱瞻域私自进京可是要被杀头的大罪。

“在下的婚事,家父自有安排,不劳丑员外烦心。”朱瞻域不紧不慢,礼貌地回道。

“鄙人唐突了,鄙人先告退了。”丑子春讪讪地笑着走了。

“老爷,孙儿觉得张廷落水之事甚是蹊跷,咱们是否把此疑案解了再去济州府?”朱瞻基拱手问道。

“好!你们商量,限时你们三日破案。破了案,朕有赏!”朱棣笑呵呵地说,这一趟出来他看到扬州的盛景,又有能干的孙儿们,甚是开心。

“诺!”朱瞻基三人领命。

“老爷,奴婢可不可以也一起破案?奴婢懂些药理,没准能帮上忙。”芊芸笑嘻嘻地给朱棣敬茶。

“懂药理,你还比得过夏微舒?”朱瞻域冷笑道。

“你去吧,长长见识,朕准了。”朱棣抿了口茶,又对着孙儿们说:“你们几个可要护好她。”

他们几个出去商量如何破案,朱瞻埈打趣地说:“女诸葛好本事,皇爷爷竟让我们三个保护你,你这是麻雀要变凤凰呀!”

“二殿下,听说三日后,丑员外要为三小姐举办的招亲大会。”芊芸歪着头笑着说,“只是,奴婢突然有些累了,怕是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她又扮着憔悴无力的样子。

“要不要本王雇个轿子抬着你?”朱瞻埈笑道。

“可以考虑……”芊芸笑吟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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