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层吧。”他们说：“真奇怪，哪里来的香味？”
其中有一只巨大的灰熊，走路时几乎能震得地面发颤，庞大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覆盖到了司明月的范围。
熊男耸动着鼻子，闻着香味来源，说话声嗡嗡的，“真香，怎么这么香……”
她僵住身体，看着他们每靠近一步，脸上就愈加迷醉的神情，仿佛理智从他们的脑子里被一点点抽走，真正化为了野兽。
香？
她闻了闻，除了空气的干燥，什么也没闻到。
图书馆很宽大，但他们离得越来越近，从好几个不同的方向，好像受到了什么共同的召唤，几道身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显然，司明月就是圆心。
她一顿，不可置信地扭动了一下双腿。
不会……吧？
这也太离谱了。
圆圈在不断缩小中。司明月在一排高大的书架掩体后，坐立不安。透过遮拦的书目，她隐约看见最靠前的那个有着两只肥厚熊掌的壮汉鼻子不断翕动，眼睛沉醉眯起，连走路的姿势也别扭了起来。他像喝醉了酒，左右摇晃脑袋，一不小心，脸上长出了浓密的黑毛，嘴巴也凸了出来，头颅变得巨大。
他变成了熊头。
司明月吓得捂住了嘴，差点叫出声，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妖兽化为原形的过程。
那只熊脑袋还在不断摇晃，四处寻找香味的来源。书架后，她手脚发凉，却见其他的妖兽没有一点惊诧，好像都被香味蛊惑，有着舔着嘴巴，有的难耐地露出獠牙，越来越近。
她没法再欺骗自己了。
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赶紧逃！
她紧张地离开掩体，将自己暴露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尽量克制着不让目光落在任何一个实体点上，加快脚步，直向载具而去。
不能跑，不能跑。
控制着呼吸的频率，她想起生理知识课的师长铃铛的话：妖是有兽的本能的，如果你遇到了对抗不过的妖兽，一定不能逃跑，那样将把自己置于猎物的处境。
不要惊扰他们，否则她就是猎物。
她用余光瞄着妖兽们，发现他们似乎不像平时那么清醒，个个伸直了脖子，本能地寻找香气最浓郁的地方，动作有点迟缓。
另外有几只也露出了部分原形，有长满羽毛的身躯把五彩法衣涨满的、有现出宽大的脚蹼的，也有和灰熊一样脑袋变成尖嘴猴腮的兽的。
恐怖之外，竟然带着几分滑稽。
司明月没空欣赏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她闷头往前走，因为步子大动作快，身下的濡湿又加重了，www.youxs.org。
肚子开始隐隐有不舒服的感觉。
突然，前排的书柜被大力一拍，嘭地一声巨响，让人心惊肉跳。司明月猛一抬头，一颗硕大的熊脑袋连着诡异的人身，竟然先一步迈到了她和载具之间！
熊头发出嗡嗡的混沌说话声，“你，好香……”
说话的时候，司明月清楚地看到他锋利的牙齿和鲜红蠕动的舌头，正在止不住地分泌口水，那双幽幽的兽眼里越来越丧失进化生物的智慧。
也许再过一会儿，最后一丝理智也会被兽性挤压，到时候，不仅他整个身体会变成野兽，理智也会随之消失，然后一口咬掉司明月的半个身子。
她僵住了，浑身散发着恐惧的气息。
但对方只能闻到来自于这副娇小身躯里的香味，www.youxs.org。
从出生起，他就没闻到过这么蛊惑的香气！
巨大的黑影俯下，恐惧包围了司明月。她的牙齿都在打颤，看着宛如天堑隔在自己和载具之间的半人半兽，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跑。
但是逃，能逃到哪里去？
那只布满匕首一样的倒刺的舌头，只要舔一口，她就完蛋了。
不要慌，不要慌。
她这么警告自己，强迫自己冷静。慌乱只会让人失去理智，而她需要想出对策。
而其他的妖兽也慢慢聚拢了过来。他们慢慢围聚在了司明月的左边、右边、后面，切断了她的一切去路。
熊头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似乎对其他香气的觊觎者感到不满。他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低下头，迫不及待地去闻她。
居洛师长说：一定要保持理智，否则变回原形，会带来骚动和麻烦。
绮琅师长说：我们相信，妖兽们控制自己的大部分形体为天人的形态，是为了一并保持冷静和思考的能力。
铃铛师长说：万一和对方战斗，他打得太嗨，维持不住人形，怎么办？有一个解决办法——唤起他的记忆。
用各种需要思考的事，占据他的大脑，唤醒他的理智。
需要思考的事、需要思考的事……
灰熊伸出了它的舌钩。
“停！”
小小的身子，伸出更为娇小的手掌，气势十足地挡在了巨大的口齿前。
少女的身体在发抖，脸白到了没有一丝血色，但说出的话尽量保持平稳，声音也清亮，“你知道长昭师长他怎么下楼梯吗？”
熊嘴滞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嘴巴就那么滑稽地张着，显然那点脑子还是听得懂对方的话的。
长昭师长怎么下楼梯？
“他是蛇尾，你就没想过他怎么下楼梯吗？”司明月快要吓疯了，大脑飞速旋转，将近口不择言，连珠炮一样几乎是喊出来：“你想知道他是怎么下楼梯的吗！”
熊人闭上了嘴，显然他不知道，www.youxs.org，维系住了一丝理智，开始回忆长昭师长那条长长的蛇尾。
对哦，他用蛇尾怎么爬楼梯呢？
其余的妖兽也开始思考。
司明月显然没听过“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句名言，但她切身经历了一次“妖兽一思考，司明月就活命”的惊悚难关。
“我来演示给你们看！”她也恢复了一点理智，镇定，或者说假装镇定地绕过熊人庞大的身体，走进载具，保持微笑，“他就是这样——”
按下按钮，落下透明罩，载具被固定轨道牵引，嗖地如流星一样滑下半空。
“——下楼梯的。”
她瘫坐在载具里，身上重重汗湿，水渍很快被法衣吸收，只有额头的冷汗密密麻麻，甚至沿着鼻尖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