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看到孟良辰与表侄女同站在这桥上,他怕俩祖宗又起什么不可收拾的冲突,这才来的。
要不然他在凉亭里品茗畅谈,多闲情逸致,作何非得上桥来看这场乌烟瘴气的烂戏,他又没有自虐的倾向。
姜子瑶点点头,表叔说得好有道理,无论是习嫣婈,还是乔桑,莫说表叔了,就是她也只是识得的程度。
那她该相信谁的话呢?
“小姐?”红枣见情况不妙,自家主子又呆愣着不说话,赶紧低唤一声。
习嫣婈神智被唤回来,呆滞的眼神儿一清明,她再看着乔桑,眼底有着怒极必反的平静:“说我血口喷人?呵,你这才真正是血口喷人。姜小姐你说,你是信我,还是信她?”
被点到名儿的姜子瑶无语住了:“……”
这教她如何回答?
都不熟好么!
她不自觉地看向孟十三。
姜子瑶此时尚未发觉自己在犯难时,竟禁不住求助于孟十三这一点儿,陆罗作为表叔,非常贴心地替她察觉到了。
此情此景,令他也禁不住生出一个念头。
决定待闹剧一了,他要好好同表侄女谈一谈。
习嫣婈见状,也跟着将目光移向孟十三:“孟大小姐一开始便说,我被身后之人利用,想来你是信我的是不是?”
姜子瑶也想到这一茬:“对了,如此说来,孟大小姐当是有看到乔小姐落水的真相?”
乔桑紧张起来,她算计眼前俩蠢货时,桥下周遭尚未聚集这么多人,她自觉是无人看到当时情景的,然而孟良辰正如习嫣婈所言,从一开始便直指今日这场闹剧乃是她一手设下的局。
能这般笃定,是有看到她自己假装被习嫣婈后退撞到而掉下桥的过程了?
孟十三看到了习嫣婈姜子瑶的期待,也看到了乔桑的紧张,所有目光齐聚在她身上:“那倒没有。当时我与两位表姐听到落水声,方往这边石桥看,看到乔小姐掉下桥,也看到习小姐蹲地抱头,还有姜小姐手执鞭子的情景。”
乔桑心中大石消失,紧捏着帕子的五指松了松,举起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甚善解人意地说道:“习小姐,我也没怪你撞到我,把我撞得掉下桥去,反正我已得堂兄救上岸,已然无事儿……”
“小姐浑身湿透,怎能说无事儿?此处凉爽,万一吹了风,得了风寒呢?”翠柳适当地插话,既帮了主子,也表了忠心。
“好了,别说了。”乔桑阻止翠柳再往下道,“习小姐也不是故意的。”
两两三三的男子当下怜香惜玉起来。
“虽说这么热的天,要得风寒也不容易,可也不能说绝对不会。”
“我看也就乔家小姐人美心善,方觉得被连累被撞下桥,幸而有乔家公子及时把乔家小姐救上来,结果无事儿,便不怪习家小姐,但若真出了事儿,那可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了!”
“正是这个道理!过失便是过失,不表歉意不说,还血口喷人,这习家小姐的品性实属堪优。”
他们字字都在夸赞乔桑,句句都在贬低习嫣婈,自以为公道。
习嫣婈被气得脸都变形了,一时半会儿又无计可施,站在原地干着急,她知晓今日定要揭开乔桑的真面目不可,不然在此碧虚庄园里名声尽毁的人,便是她了!
她若当真心怀鬼胎冤枉乔桑,那清誉没了是她活该。
可她并没有!
此时此刻,她终于领会到孟十三为何会说她耳根子软了。
她若是没那么轻易便信了乔桑的一面之词,保有几分理智,遇到姜子瑶没冲动地脱口就骂,也不至于让事情歪曲到自焚其身。
姜子瑶瞧着习嫣婈的脸色,再想想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她是早有女恶霸之名,再传出点儿恶也无关痛痒,然则习嫣婈却大不同,其处境在今日过后,只怕要暗无天日。
她在心中暗道一声可怜,就不知可不可恨了。
表叔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倘若习嫣婈所言句句是假,那便是可恨,自作自受,当不得她可怜。
“孟大小姐既是未曾看到整个经过,那上桥来说什么大话?”姜子瑶觉得眼下真是越说越乱,越对质越无法说个明白,不免又转头对上孟十三。
孟十三轻晒一笑:“怪哉,你们又喊又叫得那般热闹,还不许我上桥来瞧瞧了?”
“你……”
“再者说了,我本是看完热闹就要下桥,和两位表姐到别处赏景去的,是姜小姐喊住的我,我这才不得已多说了几句。怎么?姜小姐未老先衰,记性不太好?”
“孟良辰!”
陆罗适时拉住又要往孟十三跟前莽的姜子瑶:“别胡闹。”
“表叔!”姜子瑶简直要吐血了,“是她不好好说话儿!”
“那也是你不好好说话儿在先。”陆罗又不是聋子瞎子,更不是蠢货,全程都在,他能不知谁是谁非么,“孟大小姐就别逗我这天真的表侄女了,言归正传吧。”
孟十三诧异地看着因要制止姜子瑶往她这边冲,上前长手一捞攥住姜子瑶的手腕,而走出曾重锦这堵墙下的陆罗,慢慢地眼神儿有些古怪。
她是在逗姜子瑶没错,可姓陆的怎么就这么相信她,笃定她还有后招?
不过吧,言归正传就言归正传,今日好不容易出趟城,与表姐们相携而游,她可不想尽把时间浪费到这场烂剧里。
姜子瑶听到陆罗后一句,把要吐出来的老血吞回去,她再笨,也听出来孟十三能站出来,必然是有所倚仗的。
她安静下来,竖起耳朵。
习嫣婈绞尽脑汁也没想到破局之法,一味地说她没有说谎,众人又不信她,本以为今日就要栽在两面三刀的乔桑手里,没想到峰回路转,听到陆罗之言,精神大为一振。
看向孟十三,她满眼希翼。
乔桑的心情也是忽上忽下,宛若被颠在半空的豆子,只觉得上一息还清心凉爽,下一息就要落入油锅里煎炸一遍。
不是说孟家病秧子的身体极弱,时不时得病一场么,怎么今日于灿阳之下站了这么久,也没给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