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别院,临近十五,皎月星辉。
绿玉特意搬了张紫檀木的雕花圆椅,再端了盘青梅糕,以供她家小姐赏月。
苏依依坐在紫檀圆椅上,看着眼前的美景显得心不在焉。
“苏依依,你要躲到几时?”
门外一阵怒吼,打破了宁静的月色。
她微微叹息,抬眸间,眼前已经站了个高大的身影。
俊美的五官有卑怯,因着身世;
也有傲然,因他如今成了当朝太子爷。
谢祤居高临下,怒意明显。
“婉意本宫是一定会娶的,本宫不止要娶她,更要她做本宫的太子妃!”
苏依依示意绿玉离开,神色淡然地看着面前阴沉的脸。
“殿下可曾记得,当初曾许诺,要娶民女为王妃……”
“本宫记得!所以本宫才说,你若是大度,可与婉意一起入府为侧妃,与婉意和平共处,在本太子登基之前,太子府依旧由你打理。”
“然后呢?”苏依依凉声问道。
谢祤顿住,心虚地躲避视线。
苏依依淡淡讥笑:“然后,林婉意就会成为皇后,而我,或是妃,或是嫔,亦或什么都不是。”
“不对!或许不是林婉意,或是张婉意,刘婉意,李婉意,任何人做皇后都可以,就不能是我这个商贾之女,苏依依!对么?”
谢祤撇开头,沉默不语。
似是早有预料,她对此并不惊讶。
太子府交由她打理,不是因为谢祤对自己有情,只是因为她能赚银子,仅此而已。
苏依依不免自嘲,当初的誓言犹在耳边。
只不过一年,准确的说,他被封为太子的那一刻起,就再不可能让她做上这个太子妃。
可他却忘了。
她与他定亲之时,他还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一个,被遗忘的宫婢之子。
而那婚约,也是他亲自向皇帝求来的。
之所以还没大婚,只因求皇上赐婚时,临北刚刚历经旱灾,百姓疾苦,他自请前往处理灾情,这一去,就是半年。
谢祤的母妃萧贵妃原只是宫中最为普通的宫婢,当今圣上年少时醉酒,意外临幸了萧贵妃。
此一事被圣上认为是奇耻大辱,因而即便萧贵妃生下谢祤,依旧没能册封。
直到临北大旱,朝廷才拨了银子支援北方战事,压根没有多余的银子处理灾情,苏依依变卖了苏家九成产业相助,这才让他完美的解决了此事,坐上太子的位置。
也因此,他的母妃被封了贵妃。
当初的非卿不娶,竟变成了此刻的你若大度,实在是讽刺。
“依依。”
谢祤软下声音,“本宫知你委屈,但你也该知晓,本宫如今贵为太子,势必要有一个家世相当的人做皇后,你毕竟是商贾出身,即便本宫答应,大臣们也不会答应的。”
“何况,本宫是真心喜欢婉意,她柔弱心善,是本宫见过的最有菩萨心肠的女子,临北大旱后便出现瘟症,婉意虽是将军之女,却只身前往救灾,更拿了私已采买药材,这般女子,配得上太子妃的位置。”
“殿下似乎忘了,我苏家产业何止她那点私已?”
苏依依直视谢祤的眼睛:“何况,殿下当初也是这般和民女说,真心喜欢民女的。如今,又不喜欢了吗?”
谢祤愣住,恼羞成怒:“依依,莫要胡闹!本宫是喜欢你,但婉意不同,本宫对婉意,是情之所至!”
好一个情之所至!
“既是情之所至,殿下也无需问我,民女不过是商贾之女,殿下贵为太子,自然是想娶谁就娶谁的。”
“你——!”
谢祤梗住,怒声道:“你说得对,本宫贵为太子本不该屈尊来同你解释,本宫要娶婉意为太子妃,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苏依依冷笑。
她当然知晓这个道理!
但她也明白,谢祤之所以会如此纠缠,必定还有别的原因。
“既然此事民女已无权做主,那殿下自可向皇上求旨废除你我婚事,殿下放心,既是情之所至,又有皇上旨意,民女自然会成全殿下。”
一听她说要解除婚约,谢祤愣住了,面上闪过急躁不耐。
斟酌良久,道:“本宫并非要弃你于不顾,只是你的身世实在尴尬,本宫说了,本宫会娶你为侧妃,直至本宫登位前,太子府的掌家权依旧在你手上。”
“依依,本太子的侧妃,日后便是贵妃,与你今时今日的身份也是天壤之别,你又何必与本宫赌气?”
苏依依看着谢祤,没有说话,顿悟般,心中仅剩的那点爱意也已消失。
如今嫌弃她的商贾身份,当初她变卖产业相助时,怎么不嫌弃了?
谢祤见苏依依沉默,以为她是认可了自己所说,脸色稍稍缓和,牵起她的手,含情脉脉地浅笑。
“只是婚约一事,毕竟是本宫向父皇求娶你在先,即便没有大婚,但此事已是人尽皆知,百姓都当你是未来太子妃,此事可大可小,本宫身为太子,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苏依依看着被他牵着的手,突然的觉得恶心。
“然后呢?”
“本宫贵为太子,自然不能做失信于百姓之事,明日本宫会让母妃赐你进宫,你可借机向父皇禀明,你身世低微配不上太子妃之位,愿为侧妃。”
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背过身,此时此刻,竟连看一眼都让人烦躁至极。
“殿下若真心喜欢林姑娘,大可自己去求圣上取消婚约,还民女自由之身,也好成全殿下的情之所至。”
“既是情之所至,相信百姓会理解的!”
苏依依眸子渐深,看着面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想着自己当初到底是瞎了哪里的狗眼,怎会对他托付真心?
他要名声,要信义,要对百姓有个交待,所以连背弃对她的承诺,也要她自己去求。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简直不要脸到极致!
可笑啊可笑!
什么登位前的掌家权,不过是太子府囊中羞涩,要她这个会赚钱的商贾之女帮他打点朝堂,好稳住他的太子之位。
既想要她的钱,又不想她成为他荣登高位的绊脚石。
他当她是什么?
一个物件,随意利用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