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湘唯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金丝楠木制作的屏风,上面绘制的金莲花栩栩如生。
她皱着眉,想要动动僵硬的脖颈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又下意识地想要求救,可是却也发不出声音。
一旁的阿鸢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点燃的熏香上飘出的白烟,抬眸见已然睁眼的简湘唯,便抬手灭了熏香。
“你醒了?这熏香还挺有用的嘛。”
她瞪大眼睛怒视着阿鸢,嘴里发出“呜呜”的细微声响。
阿鸢靠近她,纤指落在朱唇之上,压低着声音,“嘘!别着急啊!你醒得正是时候,这场戏,刚刚唱到高潮。”
指尖向外,指向屏风处点了点。
“贤婿,湘儿在你府上小产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是简太尉简锡平的声音。
听到父亲的声音简湘唯也不挣扎了,眸中露出希翼的光,盼望着父亲能给自己出口气。
“湘儿自小娇生惯养,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贤婿见谅,但她总归是我太尉府的掌上明珠,你为了一个奴婢拿了她肚子里的孩儿,是不是应该给我这个做父亲的一个说法?”
“岳父大人,是您的女儿屡次三番惹事在先,您想要我给您什么说法?”周权霖干净清冷的声音从墙的那边传过来。
“贤婿啊,咱们两家交好这么多年,可不要因为一些小事而伤了和气,你岳母啊,就因为劳心湘儿的事情,积忧成疾,这两日斯述又出了事儿,这可是要了她的命啊。”
简湘唯挑衅地望了阿鸢一眼,仿佛在说:等我爹把我带回去,你们都得完蛋!
可下一瞬,简锡平的话却将她打入了深渊。
“你要不早日将斯述放出来,让他回家跟他母亲团聚,湘儿的事情我就不怪你了。”
“简斯述那边证据明确,他有很大的嫌疑,岳父您这是要我徇私舞弊?”
“这可不算是徇私,斯述早晚都是要出来,只是他母亲舍不得他在牢里受苦啊!你与他也算是自小相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他怎么可能杀人?这一定是诬陷!”
“你体谅体谅岳父作为父亲的心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岳父也会体谅你作为丈夫和那未出世的孩子父亲的心情,自此以后,岳父就不再管湘儿的事情。”
“我以为,今日岳父是专门为了简湘唯来找我的。”
阿鸢看不到周权霖的表情,但她对周权霖很是熟悉,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讽刺之意。
“是,是,岳父这不是在告诉你,湘儿已经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人,从今以后,她的事情全凭你做主,只要你放过斯述。”
阿鸢用手捂住唇,“噗嗤”一笑,刚开始的时候简锡平可不是这么说的,又压低嗓音在简湘唯耳边吐气,“怎么办呢?你父亲好像舍弃你了呢!”
之后那边两人再说什么她们已经不在意了,周权景安排的这出戏,阿鸢很是喜欢。
默默欣赏着简湘唯呆愣又空洞的眼神。
等那边两人离开了,阿鸢才起身,敛眸睨着她,“简湘唯,从高台跌落的滋味怎么样啊?高高在上的太尉千金,也不过是自己父亲手里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痛吗?难受吗?是不是特别想哭啊!”阿鸢笑,残忍又讽刺,“但是简湘唯,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视人命如草芥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你同样是别人眼里的草芥。人命债,人命还。从此以后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会尽全力,让你在那个房间里,再也出不来。”
……
南院
阿鸢将熬好的药从食盒里端出给周权景。
从刚才起,他的视线就一直在她身上,一瞬不曾离开,阿鸢一副无奈的模样,“大少爷,您总盯着阿鸢作甚?”
周权景一口喝下碗中的药,冷冷开口,“你后日就要嫁给周权霖了?”
见阿鸢颔首,他将药碗狠狠摔在石桌上,“若是我不同意呢?”
阿鸢将碗放入食盒,“大少爷,阿鸢的卖身契还在相府,阿鸢的去处自己说了不算的。”
“若我能将卖身契还你,给你自由呢?”
“自由?阿鸢不需要自由,阿鸢只想要一个家。”
“能在相府得一个身份,是阿鸢之幸。”
“那你可知,简斯述被放出来了,有人认下了杀人罪,他说自己是南卢县投毒一案死者的家属,为了报仇才杀掉的江民渚,这个理由你相信吗?”
阿鸢沉默,原来周权霖能腾出时间准备婚事,是因为简斯述被放出来了。
“但周权霖相信,周家与简家的联系不会断,周权霖也始终是向着简家的。”
“简湘唯虽然还被关着,但她依然是相府的二少夫人,只要她能出来。”
他的眼眸黑如点漆,直勾勾的盯着她,“阿鸢,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
阿鸢低着头不说话,仿佛真的是被他的话吓到了。
他起身,一步步朝阿鸢靠近,手掌抚上阿鸢的侧脸,他的指尖寒凉,不似周权霖的永远温暖。
他声线略低,说话一向不急不缓,“阿鸢,我可以护着你,但不代表我能忍受你一直躺在别人身边。”
微凉的指尖轻划过她的侧脸在下颏处摩挲,忽然用力,将她的下巴抬起。
阿鸢被迫望进他眼里,乌黑的眸子又深又暗,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他向她靠近,微凉的唇落下她的耳畔,“鸢儿,你其实不想嫁给他吧?放心,你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你只需要听话,安安心心待在我身边就好。”
……
出嫁那日,是个晴天。
阿鸢没有娘家,周权霖前一日便将她送入他乳娘安氏的家中,以安氏之女的名义进入相府。
安氏正在给阿鸢梳头,又将这乌黑的长发用琉璃珠花的银簪盘起,最后将白玉鸢尾簪簪在黑发里。
外头叫唤了,她将阿鸢送出门。
今日相府东院最是热闹,大红灯笼高高挂着,下人们都忙着准备贡品喜果,这时候的守卫最是松散。
没人注意到,上着锁链的房间里关着的人,悄无声息地从未锁好的窗户里,偷偷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