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壹柒释疑谜预许来日诺

念及今日宴饮的目的,虞姬轻呷茶水,诉明用意:“祝史想从本妃这儿知道什么,可以问出口。”

“这话倒奇异,王妃以我的私事引我前来,竟是要好心替人答疑解惑?”楚令昭显然不信任虞姬所言。

虞姬没有因少女的怀疑而动摇,自顾将用意言明:“若确为本妃所知,自知无不言。只是,祝史只能问两件事。”

“为何是两件?”

溪涧风静,楚令昭搁下茶盏,来了些兴致。

虞姬瞥了她一眼,“这便是祝史要问的事情?”

见少女沉默,虞姬总算有点扳回一局的舒适之感,她大度摆了摆手,“两个解答皆有因果,一个算作为上次的不愉快赔罪,另一个,自会在来日向祝史讨要代价。”

少女不信人情的道德底线,只信任由利益维持的稳固与秩序。确定了虞姬有“需求”为代价,楚令昭对虞姬所言的真假便不再存疑。

她轻笑,启唇却道:“如此说来,请王妃答疑解忧,是件需仔细斟酌之事。”

虞姬对她的态度稍有意外,“祝史大人莫非担心负担不了代价?”

仲夏时节叠翠的碧林惹出阵阵蝉鸣,鸣声穿透山间空谷,却并不显得聒噪。

楚令昭浅浅斟上茶盏,言辞分外清明,“他人的代价倒是无甚可忧,可是王妃的代价,却须谨慎考量。”

她说着,语调陡然一冷,“若非极麻烦之事,王妃又何必闪烁其辞、容留来日?”

虞姬不置可否,“所以,祝史可还要问?”

“自然要问。”楚令昭眸中泛起笑意。

初见时虞姬便作出自戕之举,少女对这类自己轻贱己身性命之人提不起太多敬意,只当虞姬的自戕行为本质是在任性胡为……

想着终究也不过是一个满足任性之人的代价,少女虽说着麻烦,却并没有多当回事。

能打探到自己想查清楚的事情……

何乐而不为?

楚令昭姿态正经了些,出声问道:“第一件事,鹤羽金环究竟为何对大楚皇室如此重要?若仅仅只是个象征的物件,又怎会使世人皆知它的要紧?”

世人皆知鹤羽金环对百里皇室要紧,却是不知为何要紧,但因得到此物便会引来大楚皇室,为一睹其闻名于世的惊绝风采,人们便争相追逐搜寻遗失在外的鹤羽金环。

少女问到了重点之上,虞姬饮茶的动作一顿,轻笑着将白玉茶盏停置在案上。

“祝史的问题,果然不简单。”

她抬手屏退左右宫侍,待侍从们远离溪亭处后,虞姬才缓缓启口:“鹤羽金环,并非单纯的环佩饰物,而是大楚皇室所掌……上四军的兵符。”

楚令昭脑海掠过思索,她倒也听说过,上四军中,赤徽军军权的象征之所以是十四枚信印,是因为朱雀兵符早已被销毁。可是……

少女疑惑,“既然是上四军的象征,又为何皇室成员人手一枚?”

“这般重要的东西,当然不可能皇室人人皆有。”虞姬淡漠道。

“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皇室成员们才皆佩戴此物,唯有四宫王储手中的是真的罢了,其他皇子手里的就仅仅是个饰品。”

她微顿,继续道:“偏偏,鹤羽金环的重要性还是被传了出去,好在世人只是拿它追逐大楚皇室,并不知其重要性的真正内因……除了皇宫的御林军为陛下亲卫兵符更加隐秘不同外,上四军:青勋军、白磬军、赤徽军、玄庭军;皆是以鹤羽金环为符。当然,朱雀的鹤羽金环被毁,赤徽军现下就以重铸的十四枚信印为号令。”

察觉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虞姬止住话题,另起新问,“第二件事呢?祝史问完,可就算欠下本妃一个代价了。”

楚令昭略有迟疑,心下到底还是存在有关“闻香知命”等过往之事的芥蒂,但在她目前急需探查的事情面前,这些反而显得无关紧要。

且,量虞姬在对她有所需求的情况下,也不会妄加动作。

思及此,少女提出第二件要问之事:

“朱雀神宫的祭祀纪册上有载,大楚在十几年前曾举办过一场国丧,却分外怪异的未言明为何人所办,只严令大楚上下举哀,王妃对此事可有所了解?”

“啊……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本妃那时也不过五六岁,哪里会了解太多呢?”

虞姬惋惜,颇为憾然道:“不过祝史既然问了,本妃也尽所知解答一二便是。”

她回忆了片刻,将所知娓娓道来:“懵懂记得,那年的确未言明国丧哀悼何人,只不过若硬要找出一位同年离世之人,似乎,有一位陛下的妃嫔……但想来也应当并不是为那妃嫔所办,国丧之仪非同儿戏,只看陛下至今不立皇后,便知吾皇绝非会看重后宫掖庭之人,又怎会为一个妃嫔举办国丧?”

虞姬言谈看起来不似扯谎,应是的确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楚令昭谢过她,又闲坐吃了会儿茶,便起身告辞,“王妃的代价,他日只管来索要便是,令昭必不食言。”

虞姬清婉的脸庞上漾起一抹微笑,“祝史的话,本妃自是信得过的。”

少女在侍从的陪同下离开了溪流处,乘车驾消失在了下泽一众宫人的视线范围内。

溪水畔,虞姬面上微笑消失不见,她眸光复杂地望向手中之物……是一枚残缺不全的鹤羽金环。

她凝望那处碎裂缺角如望深渊,幽幽哼起一曲哀歌:“朱雀遗来娉影销,金环缺残鹤羽凋,大哀,大悼……”

……

穿掠重重林木岩壁,逐渐远去的车驾内。

“小姐,方才您与虞姬打哑谜似的说什么常人、周旋,又各自罗列了三个种类,虞姬又说您与她皆非常人……究竟是在说什么?奴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甘醴拧着眉头,念叨起方才留心听了一耳朵的话。

楚令昭侧目赏览着车窗外的翠色,青绿美景尽收眼底,“哪里有什么皆非常人?我与她,皆不过是碌碌尘寰中一寻常世人罢了。”

甘醴似懂非懂,听着车外马蹄起落,又问道:“那,小姐接下来可要回上泽?”

“不,今日还约见了兵署的一位同僚,总要见完他,才好回去。”楚令昭话语淡淡。

“兵署?”

甘醴不由得称趣,“刚刚约见的王妃、再算上这位兵署的大人,分明在七八日前还是两场不欢而散,小姐今日却一一重新以友态相会,可是有什么事情改变了小姐的想法?”

“势者,因利而制权也,便是曾剑拔弩张刀枪相向,利益相和时,也不过归为无伤大雅的玩闹。”

楚令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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