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唤醒了宁静的荔平。
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田野,青草尖儿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远处山峦连绵起伏,山脚下错落有致的农舍烟囱里缓缓升起袅袅炊烟。
村边的小河潺潺流淌,清澈见底的河水里小鱼小虾欢快游动。几只早起的鸭子嘎嘎叫着跳进河里,时而扎进水中觅食,时而浮出水面抖落身上的水珠,搅乱了河面平静的倒影。
田间小径上,已有扛着锄头的农夫身影。
街道上,乞丐们又开始祈求路过的好心人。不少年轻男子蹲在街头,贼眉鼠眼地盘算着找哪个软柿子下手。
楚珩一大早就出门了,荔平偷盗风气盛行也是因为衙门不作为,甚至纵容包庇。
“主子,属下都打听清楚了,这些盗贼跟衙门某些衙役关系亲近。偷盗来的东西五五分,就算苦主告到衙门,也无济于事。”
“这里的县令叫段秉谦,三年前才调来的进士,当初来的时候,也严厉打击了一段时间盗贼,后来无故被曹郡守,哦,就是我们城门见到的那个老头,被曹老头关进了大牢,放出来后,段秉谦就不大管事了。”
“这个曹老头,在荔平这么贫困的州县,都能贪得盆满钵满……”
山岚一路上絮絮叨叨地说着查到的消息。
几人到了县衙,旁边的鸣冤鼓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不说,还是个破的。
衙门外连个衙役的影子都看不到。
楚珩皱了皱眉,走到鸣冤鼓前,拿起鼓槌,一手掩住口鼻,一手将鼓槌狠狠地砸在破鼓上。
破鼓发出‘砰砰砰’地鼓声,足以传遍这寂静的衙门。
衙门内堂终于传来声响,衙门周围的百姓也纷纷探出头看热闹。
见一个气质不俗的年轻人在敲鼓,有好心人出声劝解。
“年轻人,别敲了,费那劲儿做什么?有冤屈只要你银子给够,大老爷就会帮你伸冤。”
“没银子你还是快走,还能免去一顿杀威棒!”
楚珩并未停下,一直等到衙门的衙役出来。
“干什么干什么!一大早就不消停……”
等看清楚珩的长相,衙役顿时住了嘴。
昨日师爷交代过,看见气质不凡的年轻人要客气些,说不定就是宸王殿下。
曹郡守就吃了大亏,现在都还被关在牢里。
楚珩丢开鼓槌,冷声道:“百姓有冤必升堂,难道审案还要选个好时辰?”
楚珩带着赤璋二人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去。
‘明镜高悬’四个字黯淡无光,两排衙役也站得歪七扭八。
衙门外的百姓都围了过来,这衙门常年来都形同虚设,都两三年没正儿八经升过堂了。
又等了一会儿,才见一个穿着县令官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师爷打扮的人从内堂出来。
段秉谦垂着眸,坐在上首,眼都没抬一下,拍了惊堂木。
“威——武——”
县令没开口,反而是师爷开口询问:“堂下何人?”
不等楚珩开口,师爷又道:“看你们穿着打扮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不懂荔平的规矩。”
“荔平有什么规矩?”
“进衙门,大案先交二两伸冤银,小案一两。我们大人忙得很,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用拿到衙门里来说了。”
“伸冤银?闻所未闻,是东陵哪条律例规定的?”
“我说你是来捣乱的吧?你要伸冤告状,没有银子,让我们兄弟们白跑腿?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朝廷拿百姓税收,你们拿朝廷俸禄。说到底,是百姓养着你们,你们穿了这身官服,吃着百姓的供养,怎么算白跑腿?”
师爷一拍桌,山羊胡子翘了起来:“我看你们是来捣乱的,按下,先打十棍杀威棒!”
楚珩冷了脸,看着上首的段秉谦:“怎么,这县衙是一个师爷说了算?”
拍了一下惊堂木,就一直坐着当摆设的段秉谦缓缓抬起头。
只一眼,他就唰地一下站起了身。
“下官见过宸王殿下!”
他中进士时,是见过几位皇子的。
当时他得见天家人,心中激情澎湃。
誓要做出一番作为,以后才有资格为这几人效力。
师爷和衙役、以及围观百姓都傻眼了。
“宸、宸王?”师爷脸色唰地白了,赶紧起身跪在地上。
昨日他还告诫手下人对气质出众的年轻人要恭敬些,没想到今日他自己反而撞上了。
楚珩缓缓走上前去,掀开衣摆坐在了段秉谦的位置上。
“段秉谦,本王对你有些印象,当初你做的文章我看过,志向远大、满腔抱负。”
父皇都说过他有状元之才。
但后来却连前三甲都没进,而是被派到了这穷山恶水的荔平。
看来这也是父皇在为他铺路。
段秉谦神情麻木垂下了头:“下官、惭愧。”
“起来吧,你的事,等会儿再说。”
“是。”段秉谦起身,站在楚珩身侧。
师爷也想跟着起身,却被山岚喝止。
“谁让你起来的?”
师爷又连忙恭敬地跪在地上。
“这荔平是本王的封地,可能本王下半辈子都要待在这里。虽然本王昨日才到,却也领教了荔平特色。”
“进出城门要银子。走在街上,一不注意,钱袋子就没了。这连进衙门还要什么伸冤银,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他每说一句,段秉谦的脸上就多一分羞愧,“殿下,臣有罪!”
“你是有罪,那个曹太守就更加罪无可恕!去把人带上来!”
段秉谦看向师爷,师爷给两个衙役使了个眼色,两个衙役才出去了。
没多久,曹太守被带了上来。
只见他衣裳干净,连头发丝都没有乱,这哪里像是从牢房里出来!
曹太守一见上首的楚珩,立刻跪地。
“殿下,下官知罪了!求殿下开恩、开恩啊!”
“你何罪之有?说来听听。”
“下官不该纵容犬子在城门收取百姓钱财。不该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殿下。”
“就这些?”
曹太守跪在地上,眼珠转了一圈又一圈,实在不知自己还有哪些罪。
“看来你是真不觉得自己有罪。”说完,楚珩看向赤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