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运很顺利,几乎没什么人敢阻拦运粮的车队。
只是官场的腐败,超过了他的想象。
粮队进入雷州府
雷州知府:“本府要检查随行马车!”
张山风:“你先问下后面十几位锦衣卫!”
“既然是锦衣卫亲自押运,看来本府多事了!”
……
粮队进入高州府
高州知府:“本府要验看随行物品!”
张山风:“此乃锦衣卫押送的税粮!”
“打扰!”
……
张山风很清楚这帮地方官想干什么。
这接近二十万石粮食,被一层层的检查下去,最终到达京城的,不会超过十万石!
历朝历代,押运税粮中途的损耗之大,绝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琼州每年进献的三四万石粮食,到达户部的,不到两万石!
所以才会让人觉得琼州穷,琼州是穷山恶水,遍布刁民,瘴气弥漫。
这其中,与沿途这些国之硕鼠,存在着巨大关联。
张山风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劳动成果,被这些硕鼠摘了果子。
更何况,这里面有十几万石,是他私人的!
一个家丁跑了过来,打断了张山风无聊的旅程:“大人,今天清点,又发现少了十石粮食!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每三天清点一次,这意思是:三天里面,少了十石粮食,一天少了三石多!
“会不会路上掉了?”张山风奇怪了。
因为他们是自己带了干粮,一般不会动到,这些还没舂过的谷粮。
而且就算要吃粮,也会有人记录,根本不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而且运粮的麻布袋是统一规格的,只需要数数袋子,就知道数量,不可能连续数错。
只可能是路上遗失了!
要知道,十石粮食,可是五两银子,相当于京城穷苦人家大半年的收入!
衙役很肯定的回答:“不会,这几天,属下一路走在马车最后面,并未见到遗失。”
“此事不可声张,本官好好想想!”
张山风说完,眉头皱起来了。
平均每天三石,这到京城两三个月,那还不得少了几百石?
他有个很合理的假设,不过他更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锦衣卫边上,偷走了押运的税粮!
很快他将牟忘等人招来,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张山风低声吩咐道:“本官定计,今晚抓贼。
大家晚上看到人影闯进来,牟忘就点亮火把,老头和牟护卫守住两门。
照亮四周之后,本官用火铳,射伤其腿,将之活抓!
本官很想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其实每天几石粮食,相对这里二十万石粮食来说,没什么。
但是!
这表明他们里面有内贼,此风不可涨!
三人点头,表示明白,会按照计划部署。
是夜,
一道人影,穿过守卫,进入帐篷,然后扛着一袋布袋,贼兮兮的准备开溜。
张山风怒喝一声:“点火!”
牟忘挨个点燃帐篷附近的火把,福伯和牟斌进入指定位置。
只见贼人见事不妙,直接丢了麻袋,从福伯身旁穿过。
而福伯竟然愣住了,看着贼人溜走,没有出手。
相反,福伯还阻挡了牟忘的追击。
然后他看着举起火铳的张山风,福伯猛然慌了,大喊道:“不可,她是……”
“砰!”
来不及了!
福伯还没说完,一声枪响,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女子的叫声:“啊!”
“她是云衣!”
福伯自顾自的说完,赶紧冲了出去。
牟忘听到惨叫,知道偷粮食的小贼被打中了,不过居然是女子的声音。
牟忘顿时有些诧异的,对着张山风呼喊道:“抓住了一只女耗子!”
牟斌听到声音,顿时感觉不妙,结合福伯的慌张,他明白了什么。
于是忍住了笑意,牟斌拉了拉还准备凑上去看戏的牟忘,低声喝骂:“瞎喊什么,哪有什么耗子!
人家两口子的事情,走了,别瞎掺和!”
云衣此时倒在地上,捂着小腿,泪水止不住的狂涌,怒骂道:“你想杀死老娘啊!
没良心的混蛋,老娘一路跟来,你就这么对老娘,是不是想杀了老娘,好再娶一个?”
张山风狂奔过来,无语道:“我不知道是你……”
云衣不依不饶:“不知道就开枪,知道还不直接杀了?”
福伯脸色古怪,驱散正在聚集过来的人群,最后嘴角含笑的走进自己的帐篷。
张山风也不管云衣雨点似的拳头,一声不吭,将云衣抱入帐篷。
接着点燃火把,待看清弹头射穿了小腿,并未残留在体内。
于是庆幸道:“还好没伤到骨头,这两个月别沾水,别乱动,否则伤口感染……”
“啊!”
一声不逊色云衣刚才的惨叫。
似乎是觉得张山风的态度太过漠然,竟然没有一点点道歉的意思,云衣一口咬在张山风的胳膊上,才释放了大部分的怒气。
“你属狗的?”
张山风捂住了胳膊,有些恼怒。
云衣没有理会张山风,自顾自冷哼哼的从背包里面拿出药瓶,忍者疼痛,慢慢的敷药,疼的直咧嘴。
“为什么偷粮食?”
张山风听到云衣呻吟的疼痛声,看着汗水密布的俏脸,怒火瞬间熄灭。
一边柔声的问着,一边从帐篷里拿出棉布,为云衣包裹伤口。
“我……我偷偷溜出来的,没有银两。
而且沿途好多饿坏了的灾民,他们需要吃的,我就每天偷一点,分给他们。
反正,你的那些马车,拖着好多好多粮食,我就想……拿一点……
你们应该发觉不了……
没想到……”
云衣越说越没有底气,似乎也知道是自己的错。
但是!
她立马意识道不能认怂,假装恶狠狠道:“没想到,你个没良心的,为了那么点粮食,居然差点杀了老娘!”
张山风瞪了云衣一眼,“运粮马车,押运官每天都会清点,事实查探,有任何意动,都会向我禀报的。”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
云衣恍然大悟,还以为自己每天才搬走一两袋,最多也不超过三袋,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张山风又打了盆水,递给云衣,示意她擦一擦脸,随即解释:“不仅我知道,负责此事的人都知道。
所以别再傻了,以后别打运粮马车的注意了。”
“那些饥民怎么办?”云衣有些为难了。
张山风叹了口气,“你能救他们几天,能救一辈子吗?
世道如此,天下之大,灾民何其之多,救几个?”
“反正他们喊我恩人,我必须管到底!
不过我现在受伤了,都是你,你不能不管!”
云衣知道张山风有办法,于是可怜兮兮的哀求着:“求你了,帮帮他们吧,他们好可怜的,有些才几岁,爹娘就死了……”
因为她知道当初张山风来琼州,就带着数百户的流民。
而今,这些流民,不仅各家各户都不用为生计发愁,而且每个月的月粮,让苗家很多人都眼红。
张山风忍受不住云衣恳求的目光,和哀求的语气,沉声道:“下不为例!
我命十名狼兵,护送你回去,顺便把灾民带上,然后让大哥安排!”
“我不回去了!”云衣差点就跳起来了。
张山风赶紧将其摁下:“你都这样了,不回去养伤,你想干嘛?”
“还不是因为你,反正我不回去,我要盯着你,以免你在外面娶了新人忘旧人。
听说琼州好多读书人就是这样,在外面考上了功名,当了大官,就休了家里的妻子,在京城找漂亮年轻的富贵人家的女儿。
那个王知府就是这样的,要不是被贬回琼州,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回来!
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所以才不敢让我跟着!”云衣怒视张山风。
“……”张山风感觉很无辜。
这个是历朝历代读书人的“杰作”。
关键问题是:咱不是读书人,咱的功名是皇帝赏的,咱连八股文都不知道张啥样!
张山风不服气的嘀咕道:“我不是读书人,而且本就是京城的,不是琼州的!”
“果然……”云衣直接就躺下,将身子扭过去,泪水夺眶而出:“都一样,你也一样,你们都不是好人!”
张山风听闻,顿时投降。
否则一会儿,不知道要将他说成陈世美,还是王京:“你要跟着也行,不要添乱!”
“嘿嘿,真的?”云衣转过身,梨花带雨的脸上,露处灿烂的笑容。
演技派,不需要任何道具!
上一刻还在哭,下一息笑给你看。
张山风一抚额头,他无言以对:“……”
“哈哈哈,相公真好!”云衣起身,抱着张山风,吹捧道。
张山风看着脸上带着泪痕的云衣,脑中再次想到云衣衣衫被撕,片布遮掩胸口,脸上也是这般泪痕,心中再次涌现一股邪火,慢慢伸出邪恶之手。
“啊!”
又是一声惨叫,虽然受伤,但是云衣的武力值,仍然不是张山风能比的。
这一回,张山风发誓:他连云衣的衣角都没摸到。
云衣的恶狠狠的警告:“你那是什么眼神,想干什么?没成亲,别想动老娘!”
张山风连忙投降,差点就给跪了,恶意的想着:“早知道,就该打胳膊,而不是打小腿,那样的话,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强行推倒,将其睡上了!”
于是张山风不得不跑到牟忘的营帐,跟牟忘挤一挤。
眼不见,心不乱。
“大人,还没睡啊,不是抓到女耗子了吗?”
牟忘还没弄清情况。
张山风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胳膊,尽量平静的说道:“女耗子……不……那是母老虎!”
“那大人这是?”牟忘更加糊涂了。
张山风:“营帐被母老虎占了,过来跟你挤一挤!”
牟忘:“……”
……
翌日,拔营启程
张山风问下云衣:“我的火铳呢?”
这可是他从琼州走的时候,花了好长时间,用了两千石粮食做担保,从云衣那里借来的。
云衣恶狠狠道:“你用老娘的火铳,打伤了老娘,不借了!”
张山风:“……”
云衣怒目而视,还没有消气。
张山风显然没注意这点:“你既然半途就不借了,抵押的粮食该还我!”
云衣有点哑火,但依旧霸道:“不还,是你先打伤我的,就当医药费!”
张山风撇了撇嘴:“我是不是还要赔你精神损失费啊?”
云衣顿时眼睛一亮:“对,赶紧的,就五百两,不多吧!”
张山风:“……”
我为什么,要跟女人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