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校场
掌管五军都督府的英国公打了招呼,神机营指挥使恭恭敬敬的送来了一千人。
不过,尽皆老弱,不堪重负。
显然,朝中众臣虽然管不到京营,但其朋党遍布京城,京营也有高层与其交好。
他们不想让张山风在大同有什么表现,丢给他一堆淘汰边缘的老弱。
……
军营,沙场
张山风给每个士卒,配置了一支……
当然不是线膛火铳!
那玩意他自己的亲兵,那群狼兵都没有一人一支,怎么可能装备给刚刚归入他旗下的神机营老弱。
所以,张山风给他们每人配备了一支……
铁锹!
对!
教他们挖坑!
这几天,士卒们,顶着风雪,并没有练兵,而是——挖坑!
这就导致了神机营的士卒,怨声载道。
这些人,本就身体羸弱,很多人都冻得受不了了。
要不是每天都有肉吃,上来第一天就发了军饷,而且还发足了。
否则,早就有人逃跑了。
……
营帐,密谋。
周围都是扮作亲兵的狼兵驻守,根本不让任何人靠近。
杜绝偷听!
张山风看着副千户问道:“可都查清楚了底细,有没有混进来的探子?”
这名副千户,自然是牟忘。
张山风跟五军都督府打了个招呼,委任的文书就到手了。
这就是大腿的作用!
牟忘将一份名单从怀里摸出来,然后交给张山风:“太子殿下请朱指挥使出面,摸清楚了这一千人的身份,其中五个人,身份有问题!”
咔嚓!
都将老子发配到大同了,还不放心?
还要派人盯着?
张山风冷冷的一笑:“前两天,王恭厂送来一门火炮,火炮有问题,本千户明日去找工部索赔,居然炸死了咱们五个兄弟!”
牟忘:“……”
您老人家杀人灭口的方式,有点特别!
另一个人出言:“此举不妥,这样恐怕就得罪了工部,以后恐怕就不会给我们再配火炮了!”
他叫王汉,锦衣卫总旗,从琼州一路跟随他们,是值得信赖的铁杆。
此次成化皇帝派来了两位监督者,一人出自东厂,乃东厂都督尚铭的心腹萧敬,另一人是锦衣卫朱骥派出,就是王汉。
显然,萧敬被隔离了。
而萧敬心里也清楚,所以自顾自的在另一个帐篷中饮茶,也懒得理这些破事。
牟忘的赞同道:“还是找其他理由,弄死那几个人。
得罪工部,今后可不仅仅是火炮,甚至火铳,弓箭,盾牌,铠甲……他们都会找机会拖延!”
张山风丝毫不以为意,冷声道:“我已经得罪了工部尚书刘昭,今后注定不会好过。
而且咱们又不是真的去打仗的,主力是王越,咱只是去摇旗呐喊的!”
这是事实!
就他手上这一千老弱,正面真的顶上去,妥妥的送人头。
而且张山风从没指望过大明的兵器,就那些个跟烧火棍差不多的手铳,连火绳枪都不如,打完一发要几十息填装弹药,才能打第二发!
这就是一次性武器!
上次工部虽然打造了一批自生火铳,显然没有张山风什么事。
他的这一千号人,拿着的还是传统烧火棍。
这就更加证实了,张山风的说法:五军都督府和工部,就没准备给他们好家伙!
张山风又补充道:“你们去看一下,那一千老弱拿的是什么武器。
工部最新的自生火铳,他们一支都没拿到!
就靠这些烧火棍打仗?
工部已经出手了,那为什么还怕得罪工部?
所幸趁机敲一笔,互相伤害呗!”
王汉:“……”
牟忘:“……”
……
翌日,校场发生爆炸,炸死二十多人,伤者不知。
张山风大闹工部,指着工部尚书的脸,一点余地都没留的骂着,差点就要砍人了。
工部之人,原本还有人想证实一下伤亡,以及爆炸原因。
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策划这出戏的张山风,就已经让神机营一千多人,将工部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为什么给咱们的都是破铜烂铁?”
“工部以次充好,贪了咱们的军费,炸死了咱们兄弟!”
……
“义愤填膺”的士卒,围住府衙,大有一言不发,就攻入工部衙门,活捉工部尚书,以及一众工部官员的架势。
这些士卒当然只是喊一喊,绝不敢真的攻进去,那等同造反!
他们是拿了五倍的饷钱,只要站在工部门口,摇旗呐喊。
反正出了事,千户大人说,他顶着!
而且,事成之后,他们还能再分一份赏钱,这就让这群老弱,瞬间“虎起”了!
兵愤!
围困工部衙门!
一时之间,京城沸腾了。
此事,已经捂不住了,一度惊动成化皇帝。
于是,圣旨严令两厂和锦衣卫,务必协助五军都督府,妥善处理,安抚神机营!
这个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偏向神机营!
工部什么尿性,成化皇帝一清二楚。
万氏一族以及各家外戚,都在里面伸了一手,其中有多少以次充好,有多少以旧充新,御书房有几箩筐的弹劾的奏章。
所以成化皇帝第一反应就是:这些家伙贪出事了!
不过这次他真的误会了。
这事其实是张山风为了敲诈,故意搞的!
不过这次张山风得手了!
因为离过年就这么几天,所有朝臣都知道:这小灾星都要走了!
这时候工部还去招惹,那个一言不合,就弹劾了一百多人的疯狗,自然工部是活该。
这个时候捅出篓子,自然不被各家看好,各家都懒得理工部,很快工部尚书刘昭,就孤立无援了。
……
工部衙门,一场会谈,正在进行。
首座上,东厂督公尚铭和锦衣卫指挥使朱骥,他们代表皇帝。
下方,是一脸萧瑟的工部尚书刘昭,和满脸“愤怒”的张山风。
至于五军都督府的英国公,连面都懒得露,丢下一句话:不就是赔钱,工部有的是钱!
工部,此时的张山风,面部表情控制得极好,是个人都能感受其内心得怒火。
家里有一个影后,这段时间,张山风的演技,一日千里。
什么愤怒啊,什么感动啊,什么流泪啊,根本不需要道具,说来就来给你看。
咱那么复杂的枪械制造都能学会,学起这些个有的没的,不是跟吃饭喝汤一样简单?
果然!
张山风学有所成,在场没有人怀疑,所有人的话题只有一个:赔偿!
说道赔偿,张山风特别来劲儿:“工部必须赔偿三万两,以告死去的兄弟在天之灵,安抚麾下众兄弟的愤怒!”
工部尚书刘昭心里也很虚:“工部没有那么多银两,最多能拿出六千两!”
虽然户部是最富有的部门,但盯着的眼睛太多;
吏部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一波考评,什么钱都回来了;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工部,才是最肥的部门!
宫里修建殿宇,怎么着也要木料石料吧,工部把控着;
将士的兵器盔甲打造,又是工部把控着;
王恭厂的火器锻造,还是工部把控着。
……
里面不知道养了多少蛀虫,甚至刘昭自己就是其中最大的一条,自然心虚的紧。
张山风桌子一拍,顿时起身,说道:“本千户这就去见陛下,请陛下圣裁!”
“张千户,切勿动怒!
咱家来此,就是陛下所托,为了解决问题的!
来来来,好生坐下!”
尚铭不温不火的劝着张山风,然后押了口茶,又对刘昭说道:“工部既然办事不力,就该承担后果,六千两,少了点!”
刘昭眼见尚铭开口了,不得不加筹码:“老夫自己掏银子,一万两,督公看如何?”
朱骥依旧一言不发,所有事情,他就算不清楚,但是根据他对张山风的了解,大致能猜到。
伤亡绝对没有数十人,这么严重!
甚至他都在想,真的是王恭厂的问题?
为什么这么巧,唯一的一门炮,就被张山风给遇到了?
而且大明自宰相胡惟庸之后,每件制作的兵器上,都会刻有是谁督造的。
为什么出事的火炮上,没有任何负责人的名字?
这明显是工部在掩护谁!
两边都不是什么好鸟!
对于这些个弯弯绕绕,特务头子朱骥,心里已经有了结果,此刻正在看戏。
“打发要饭的呢?”
张山风狠狠的一摔杯子,就准备拔刀,但是好像特意没带,所以就改为,怒瞪刘昭。
尚铭对着张山风双手往下按,示意他安静点,然后很不情愿的问向刘昭:“此事涉及工部多位主事,监造,这些个责任你们工部自己去查。
但是,这些人都应该为死去的士卒们,做点什么,你说呢,刘尚书?”
刘昭心里清楚,尚铭这是准备让工部筹钱,放一放那些外戚的血:“尚督公说的是,但两万两,绝对是极限了!”
外戚都是些只进不出的家伙,能放多少,刘昭真的没底,所以不敢答应太多。
尚铭露处一丝微笑,看向朱骥,“两万两,不少了,朱指挥使,你怎么看?”
朱骥可不想掺和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儿:“差不多了,陛下还等着回复呢!”
眼下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一个蠢,一个贪。
张山风见两位陛下的特使都发话了,自然不能再继续敲诈了:“三日之内,本千户要见到钱,否则下次,死去士卒的家属,会第一个冲杀进来!”
于是他留下了足够的威慑:死去士卒的家属,冲进衙门,可就是私怨了,不是造反!
刘昭满脸哭相的送走三位瘟神,筹钱去了。
而张山风不着痕迹的塞给了尚铭一张钱店的票子,在京城任意一家都能兑换五百两!
塞给朱骥的倒是没收,他似乎是真的清廉,反正他那个级别,手下的孝敬钱多的是。
朱骥,不差钱!
事后,刘昭果然送来了两万两白银,好几大箱子。
还暗中送给了张山风一张票子,面值三百两!
就希望他,别再搞事情了!
死者家属,自然得到了几百两的丰厚奖励,麾下士卒各个分得几两赏钱,连假扮亲兵的狼兵和家仆都有份。
大头被张山风吞了,自然拿去造火器去了。
这才是他敲诈工部的原因: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