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外,不远处
张山风追上三位乡绅,冷声说道:“三位忘了点东西!”
“我等已经献上大半家当,大人何苦穷追猛打?”三位乡绅都快哭了,直接跪地求饶。
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张山风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成化十四年,赵财主因李老二欠其四百斤米,告上衙门,余知府强行收取了李老二家的两亩水田,判给赵财主;
成化十三年,王里长因葛大欠其两百斤高粱,告上衙门,余知府强行收取了葛大的旱地三亩,判给王里长;
……
这三十多年,历经五代知府,各位没少侵吞田地吧!”
“大人倒地想要什么?不妨直说!”三位乡绅停止哭丧,也不在跪地求饶。
因为张山风动了他们的根,这些都是他们数代人,慢慢跟老百姓玩手段,用阴阳谋,收来的土地。
要这些东西,无意于要了他们的老命!
张山风冷冷的看着三个像是多委屈的乡绅,寒声道:“别搞得自己像是受害者一样,你们用的那些不光彩的手段,衙门里面都有记录,我要一半!”
他们对待平民百姓,可不是这种面孔!
“不可能!”
三人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张山风没说话,冷笑一声,一抽马鞭,快马奔驰而去。
他不想跟这些乡绅解释:黎族暴乱,该死哪些人。
谁说了算?
他并不想跟这些人讲道理。
跟士绅讲道理的崇祯,穷到没钱打仗了,召集大臣权贵募捐,拉下脸求了半天,得到了二十万两,最后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人家李自成攻进京城,直接就从几个天天喊穷的,大户家里抄出几千万的白银。
人性的贪婪,只有杀到他们不敢贪为止!
夜里,三三两两的乡绅,跑到营寨献上地契,一共十五六乡绅,一共贡献了两千多亩田地!
而更多的乡绅,选择观望,他们并不确定这是恫吓,还是真的准备对他们动手。
只有不到三十个冷笑连连:连余浚这个在琼州只手遮天,又贪婪的土皇帝,都不敢对他们的祖业动手,也就只敢要钱要粮而已,凭一个刚刚到任的千户,不知道谁给的勇气!
他们的嘲笑,并非没有原因,所谓的士绅阶层,除了本地有名望的富户,还有就是朝廷致仕,或者贬谪之后的官员。
他们在朝堂上,是有根基的!
不过!
这些,张山风根本不在意。
都被贬到琼州了,还有个屁的根基,无非是两京的那些大官们,需要享乐,需要他们进献钱粮,随口给他们的敷衍罢了。
没看见余浚这么多年,坑杀了不知道多少富绅,也没看朝廷将他怎么样。
还不是余浚进献的钱财更多,上面的人更需要他。
所以,余浚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行事。
而张山风的后台,除了那个不靠谱的太子,可还有两位呢,而且,分量绝对不比那个余浚的后台差!
……
两日后,知府府衙
张山风叫来了黎长以内的数十个部落首领,以及苗族云山在内的十来个部落首领。
这是借着崖州卫和雷州卫,还未走的,狐假虎威,他才敢这么做。
“今天叫诸位来,是要确定琼州的新秩序。
因为!
我不希望今后的琼州,再发生暴乱!”
张山风说话很硬气,因为门外驻扎的,可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之一。
来的黎长黎首是个傀儡,是已经死掉的余浚,暗中帮助上位的。
所以他管不住黎族,其实并没什么话语权,一直沉默不言。
黎族的话语权,很分散,在大大小小上百个首领手上。
张山风今天没准备同时跟那么多人讨价还价,所以只叫上了黎族五百户以上的首领,大概也就三五十个左右的样子。
也喊上了黎族内部,比较有名望的一些族老和里长。
其中一个七十多的老者问道:“大人能说得明白一点吗?我等小人物,可不懂这些!”
老者明显是装糊涂,今天到这里的黎族,都是从汉代就开始,与汉人通婚,学习汉人文化,以及耕种方式,只是表面上还是黎族的外衣,实际上跟汉人没什么区别。
张山风不由得感慨:汉族真的是强大,不管你什么民族,时间到位,都能给你同化。
真正的黎族,已经隐遁深山,后世称为生黎,这些同化的黎族,后世称为熟黎。
熟黎,其实本质跟汉人没啥区别。
刚刚的话,他们并非真的听不懂,当然知道张山风想“独霸”琼州!
这是在装!
“首先,我向各位保证,只要不是朝廷的官田或者军田,今后的赋税,你们与汉人一样!”张山风抛出一颗糖。
但是!
接下来就是一巴掌:“但是你们要出壮丁,帮忙修水渠,造水库,砍荒山,挖沼泽,扩田地!”
刚听到赋税与汉人一样,所有人都看向张山风。
这是个好人!
要发好人证。
但是立马又来个征丁,微笑的脸,说变就变。
一个里长愤怒出声:“造什么水渠,水库的,有什么用?
我们自己族人都养不活,凭什么帮你干活!”
话刚刚说完,就又有人冒出来:“你这么做,比那个狗官更过分,把壮丁都征走了,剩下老弱妇孺,还不任由你拿捏。
到时候你再把赋税增加上去,我们能那你怎么办?”
……
张山风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发泄,怒骂,也不生气,就这么看着。
足足一刻钟之后,大家发现这个少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这群人,不由得都怒目而视。
“说完了?”张山风嘲讽的一笑,“帮我干活?”
一声嘲讽,又引来黎族的一阵怒怼。
这一次,张山风没给他们浪费时间的机会,怒喝:“住嘴!你们穷,你们被历代知府盘剥,源自你们无知……”
张山风还没说完,又有一个年轻的首领站了出来:“他骂我们!你凭什么……”
“扔出去!”
张山风没有兴趣,跟他讲什么谁的拳头大之类的。
很无聊。
这里!
现在他最大!
两个雷州卫的士兵,将这个年轻的首领,抬了出去。
“我下面说话,不希望被打断,那样很不礼貌。
如果有人不想参与,出门,左拐,或者右拐也行,总之不勉强!
不过你们该怎么交赋税,该怎么穷,还是原来那样,甚至新任知府如果狠一点,或许赋税会更高!”张山风冷声说道。
“接着刚才说的,穷,不要紧,穷则思变,就要改变!
昔年,始皇帝未一统天下之时,关中粮草不足,耕地不够,人口不多,没有实力发动灭国之战。
后始皇帝听从吕不韦良言,举国半数之兵,修郑国渠,灌溉关中数十万顷良田,国富民丰,遂成一统天下之霸业!
而今琼州区区府县之地,无需动用二十万强兵,也无需十年,只需万余人,修建水库,沟通水渠,引水灌溉,可造良田万顷。
同时开山辟林,开垦荒地,相信最多两年,在座所有人手上的良田翻倍,土地翻倍,你们还认为再给我干活吗?”张山风质问道。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当然,这并不是赞同,而是他们不懂。
他们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根本不知道修水渠,修水库,这些有什么用。
而且开山,挖沼泽,十分危险,那都是要用人力去填的。
最关键的在于,事成之后,开垦的良田和土地算谁的?
利益分配,也是所有人心头的一个大问号!
“苗族同意出壮丁三百,但请求赋税与汉人相当。”云山也不清楚张山风的计划,能带来什么好处。
但是,云山明白:如果能免去苗族过多的赋税,那么苗族将过上非常富足的日子。
那样的话,他铁定跟着张山风干到底。
张山风立马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苗族现在的田地,大部分是军田和官田,你们相当于是再给朝廷当佃户,这些田地我没有办法做主。
但是,如果你们跟着我干,新开垦的田地,赋税将与汉人一般无二!”
琼州目前耕地一共两百万亩左右,朝廷的官田和军田,占了一百万亩以上。
苗族是被朝廷引进到琼州,就是为了和许多朝廷佃户一样,耕种这些田地。
虽然苗族后来也开垦了上千亩,但与官田和军田想比,可以忽略。
而汉人和黎族则是自己开垦的居多,原本剩余的几十万亩田地,足够养活三十多万的两族百姓。
但是,这剩余的一半都在乡绅手上!
所以最后汉人和黎族,总共分到不到五十万亩土地,平均每户不到两亩。
汉人还好,老朱定下的三十税一,不用缴纳太多,穷一些,但日子能勉强过下去。
然而乡绅不交税,琼州的鱼鳞册上那么多土地,为了弥补税赋,历任知府就大部分赋税,落在了黎族头上。
黎族一家人,靠着一两亩田地过活,还被摊上额外的赋税,日子很难。
遇到贪腐的官吏,还要再吃一层,造成赋税过重。
这才是暴乱的源头!
源头是无法解决了,朝廷要交税,没办法解决,那么只能从耕地面积上面着想。
这就是张山风今天来此的主要原因。
大批量的开垦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