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
朱祐樘将昨天的决议,当众宣布。
基本上,就是告知一下,奉天殿外的下级官员。
当决定被宣布的那一刻,站在奉天殿外的,密密麻麻的上千官员,齐刷刷的跪倒了一片!
这一次,不是抗议!
是赞颂!
“吾皇圣明!”
“吾皇万岁!”
“……”
发自肺腑的称颂,数千人的咏赞!
他们大多是四品以下的官员,从前的俸禄不过一二十石,钞八米二,俸禄少的可怜。
再加上粮食价格暴跌,让他们甚至连生活,都需要借贷!
此刻,他们终于看到了曙光!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不知道多少立志做清官的书生,在生活面前,选择低头!
没有人愿意,一开局就将自己定位成为反派!
而大明的俸禄制度,让他们很多人不得不低头,成为自己曾经痛骂的反派。
今天,陛下给了他们另一种可能,唤醒了某些人内心的清廉。
大明需要的,就是这股清廉!
但是!
在这个君臣甜蜜的时刻,却又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如此和谐的场面。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顿时!
很多人内心狂跳,这货出声,必搞事情!
果然!
张山风出列,然后拱手道:“臣请公开朝廷财物支出!
各地府县,按月定期公开县衙用度,以及财报收入。
户部的账目复杂,就不需要那么频繁。
但是!
每年也要向天下公布至少一次,或者两次,收入与支出的明细!
同时!
允许公务员接受百姓投诉,允许百姓举报,各地府县财物去向不明的现象!
此举是让天下的百姓,共同看到以及监督,当地府县的每一笔银钱的进项,以及每一笔银子的去处。
防止有人贪墨公款,防止有些府县铺张浪费。
此举,可以让户部减少数以十万计的开支,让府县每年多出数以千计的收入!
亦可让官吏廉洁,让大明百姓安心,让天下人安心,让陛下安心之举!
臣乞求,陛下同意!”
此举自然是为了防止官员贪墨,以及做给百姓看的。
让百姓都参与到朝廷大事上面,共同监督官员!
这是非常狠的一步棋!
如此一来,贪墨的风险,将非常高!
同时!
还埋了一记暗手!
他在这里面,还挖了一个坑给文官——防止官商勾结!
这个话题,自古就不是什么秘密!
后世是因为监控系统的完善,相对有效的杜绝了这一现象。
然而!
大明没有监控!
就连另人胆寒的锦衣卫,也做不到时刻监控,以及录像回放。
自然处处是肮脏的交易,甚至有些根本不加掩饰,明目张胆的靠裙带关系,亏空朝廷的钱粮。
张山风并不排斥关系户,关系户也并非都是欺压良善,偷工减料的黑心户。
因为!
理论上,他自己也是个关系户!
他是大明最大的关系户!
他凭什么能在琼州占据大量的田地?
将整个将琼州当作自家后花园,只手遮天?
雷州卫和崖州卫,两位正三品的指挥使,当年凭什么就靠他一个秀才的几句话,就屁颠屁颠的给他打工?
利益分配很合理?
别闹!
两卫指挥使,分分钟就能找一个傀儡。
那样利益分配,更加合理!
他们还不是给当时的太子——朱佑樘面子?
给掌握五军都督府的英国公——张懋面子!
所以,他们才舍得下本钱。
两卫指挥使做事滴水不漏,看似得利,其实是让利!
这一点,当年的张山风就是个官场二愣子,肯定是看不明白的。
事后,还是朱祐樘帮他点出这些道道。
如今,两卫指挥使都有晋升,都在五军都督府养老,担任二品武将!
不过,做关系户的张山风,问心无愧!
他除了贪了点,但也的确让琼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说人人富庶,至少没有人再为饥饿而争斗。
但是!
绝大多数的关系户,还真就不是什么好鸟!
什么偷工减料;
什么高于市场价格数倍的材料费;
什么最低的价格,收购土地……
一大堆的破事,就是关系户搞出来的。
他要最大程度,禁绝关系户!
至少要保证:关系户就算接到了朝廷的单,也不敢太过肆无忌惮!
当然!
这是年终奖分化文官之后,比较隐晦的一次出手!
斩断官绅勾结!
之所以隐晦,因为这是非常非常非常难以实现的一步!
就连后世都是监控完善很多年,由数位开明的牛屁人物,以及无数正义的执f者,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才能基本上斩断官绅之间的联系。
就凭他一己之力,在大明这个,官员拥有特权的年代,想一步登天,明目张胆的做到这一点?
回去洗洗睡睡!
白日做梦,才有可能!
所以!
他只能打着为户部节省,减少府县开支的幌子,慢慢的迂回!
既然,牵涉到了为户部节省,为府县节省的问题。
那么,文官就没有理由一致反对他。
而且,还会有很大一批的文官,出于名声,出于自身年终奖的角度,暗中支持他!
这就是这一招的阴狠之处!
挖墙脚,都挖的你看都看不见,什么地方被挖倒了!
甚至!
你被挖了,都还蒙在鼓里,还一无所知的,以为是打击贪墨,为户部节省开支!
场面一时间很吵杂,三三两两的讨论声,显然是意见不一!
而且!
分化相当明显!
这时候,穷苦出身和士绅富户出身的官员,就开始有了分化!
穷苦出身的官员,大多没有什么门路,老家相对偏远,商贾不通。
所以,他们默不作声,静观事态发展。
士绅富户出身,很大一部分官员,存在利益关系。
他们跟商贾之间的那点龌龊,或多或少的,清楚张山风的目的。
所以,这部分官员,坚决不赞成这个提议。
户部尚书叶淇,显然就是其中一个。
他立即反对道:“陛下,朝廷财报,关系重大,牵涉朝廷多项机密!
如果被有心人,无论是反贼还是敌国知晓,都是天大的害处!
还请陛下三思!”
张山风对于叶淇的说法,笑而不语,无动于衷。
因为!
在出身问题的分化之外,年轻官员和大龄官员,也有了分化!
御史佀钟就挺身而出,力挺张山风:“臣认为张公此举可行!
此举,不仅能节省户部开支。
而且,还能发动百姓,监督官员,能让百姓看到,朝廷整顿吏治的决心!
至于叶尚书说的,不足为虑!
我大明经过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已经兵强马壮。
骷髅师所过之处,仅仅一年,就灭了安南。
如果,宵小之国,敢窃据天威,必然粉身碎骨!
至于些许反贼,不过是走鸡瓦狗,藏头露尾之辈。
他们连身份,都不敢暴露的胆小之徒,谈何威胁?
就算让这些人,看看朝廷的财报,看到我大明如此昌盛,百姓如此富足,亦可熄灭他们那卑微的幻想!
一份财报,既能定民心,又能震慑贼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张山风微笑的对着佀钟点头,迎来的是淡漠。
他却无所谓,反而微笑不减。
佀钟只是个七品御史,无论出发点是什么。
他的出言,除了表明意料之中的,再次分化成功,让张山风高兴。
此外,还表明了一件事!
张山风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