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烬将十七带进了营帐，他并未坐下，而是与他并肩站着，伸手朝他要剑。
剑刃上的血液还算新鲜，稍微拿近一些便能够嗅到腥味，惹得他不禁皱眉。
“如何？这是人血？”轩辕烬抬眸看他，表情淡然，似乎并非那般在意。
倒是十七看起来有些急切，一听他询问便连连点头，很是焦急地说道:“是人血。方才属下在周边的林子里练剑之时，忽然冲出来一个黑衣人。属下并未主动招惹，他便就气势汹汹与属下打斗。”
“那人出招只朝着致命之处，显然是要争夺个你死我活。属下不得已，为了保命只好给予反击。岂料那人招式突变，忽然便站于下风，而是钻着空子让属下失手将他杀死……”
他自然也知晓自己大意做错了事情，声音也不自觉地跟着低了下去，生怕被责备。
“死了？”轩辕烬也有些意外，而后注意到他的衣衫完好，毫发无损便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是皇上那边的人？”
十七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立马摇头否认，不确定道:“属下不敢轻易定夺，但是眼下看来是皇上那边的人是最合理的。”
“他倒下后属下便第一时间查看了他身上的物件，也找寻了譬如小臂，后背这样的地方可有什么标准性的纹身，皆是一无所获，这才察觉大事不妙，连忙来知会您了。”tiqi.org 草莓小说网
他越说越急，像极了一个无意间做错事的孩子。因为事情不能确定后果，所以他万分担心，害怕自己惹来了不得了的祸端。
轩辕烬只是皱眉思索，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他看起来平淡许多，似乎并不将这一条人命放在眼中。
但是十七不同，因为记得那些所谓的前程往事，他日日会做噩梦——害怕着素心会再次因为自己悲凉一生，也在担惊受怕着那一地的鲜血。
当那个人毫无防备地撞向自己的长剑时他是惊恐的，只要一想到鲜血喷溅出来的画面，他便觉得心底无力，甚至想要闭着眸子去逃避。
“本王知道了，你不必如此慌张。”轩辕烬看着他眼底的无措，不禁有些动容，继而出声安慰，“不论如何，这都不是你的过错，是那人一心求死。”
他这受惊的模样不禁让轩辕烬想到了几年前的那一天，那个几近死亡的夜晚，那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孩子一夜之间长大，成为了一个谨小慎微的大人。
也是这件事情，让他再次想起了轩辕奕，那个养在自己身边的名义上的儿子。
仔细想想，这些年来他确实对自己尽心尽责，视自己为亲生父亲，若是说来，确实是自己对他辜负。
那日相聚的一番话始终像一把刀子一样插在他的心间，即便不去触碰也会觉得疼痛。
可深埋了六年的执念如何能够因为这一瞬的温情消散，他终究还是要做一个没有心的人。
十七还是不敢安心，睁着一双无害的眸子看着轩辕烬:“王爷，属下当真能够全身而退吗？难道真的不是属下做错了什么吗？”
那个发疯的黑衣人所做的一切他还历历在目，一想到便觉得无法呼吸。
在他冲向自己的那一刻，他的大脑就已经是一片空白了，只能拼着本能去躲闪。
十七一直在想，若是当时他只是将剑移到身后躲闪，而不是紧张地挥开，会不会就不会出事？
“不要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情了。”轩辕烬拿过他的剑，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这就是一个计划好的谋略，兴许你就算不出剑，他都会死在你的手上。”
他没再说话，可是心中的紧张却没有缓解半分。他只是觉得若是自己再一直说着无法面对的话语，定然会招来王爷的烦躁。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仔细听着，他的声音还是有几分颤抖。
“若真的是皇上的计谋，接下来乖乖地等着他来算账就是；若不是，倒是也没有必要对此事太过纠结。”
一听这话，十七像是定住了一般愣在原地，不过片刻他便躬身行礼，道:“属下明白了，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他也曾杀敌，刀剑上多少也沾染了一些亡魂的鲜血。
可是这两者并无相同之处。那个黑衣人的身份不明，若当真与此事无关，那就是一个无辜的人，他杀了一个无辜的是如何的罪孽？
可是轩辕烬却不觉得在意，十七不禁有些心凉。
他转身离去，脑中想得却是是否需要向王爷言明情况。
经过了这些日子，他已然不再是一个合格的将士了，他对血液与利器已经多了份不自觉的恐惧，已经无法再向往日的自己一般上阵杀敌了。
走了一会儿，恰好遇见了拎着药箱赶路的林远山。
“远山兄……”他兀地叫住他，却又在开口后后悔，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何事？”正犹豫着可要直接转身离去时，林远山已然转换了方向朝着他走来，脸上还带着些疑虑。
十七有些紧张，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道:“忽然叫喊出口了，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是不是有些不适？”林远山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难道王爷训斥你了吗？”
“并没有。”十七摇了摇头，却是连勉强的笑意都挤不出来。
“你是不是还在盘算着要离开？却又一时没有好的理由？”林远山轻叹一口气，眼神中多了几分心疼。
十七的眼中确实流露出一丝惊喜，道:“远山兄，难道你都想起来了吗？”
看着他的喜出望外，林远山只觉得有些迷惑，而后摇了摇头，道:“想起来什么？想要好好休息，与素心一同隐居，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看着他的一脸真诚，十七甚至都要怀疑自己的记忆。
若是提起素心，真正的在意应当是从最近开始的，又何来一直以来的愿望？
“怎么这副表情？”看着他的疑惑，林远山也多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