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8 巴黎华击团

这条街以及附近的一片区域,按照经验和情报,都有可能是山羊公会的势力范围,但是,末日真理教是否会派人到这里举行祭祀,是很难确定的事情。如果这里存在的仅仅是山羊公会,末日真理教不打算在这里做点更深入神秘的事情,那么,我在这里可能找到的情报就会很少。但是,如果末日真理教打算在这里大干一场,就必然会给这个城市带来巨大的威胁,而末日真理教的行为,也绝对不会是无的放矢。就我过去的经验而言,末日真理教不会随意举行祭祀,每一次派遣中高层人员参与的大型行动,都意味着,所造成的事件将产生极强的神秘性,乃至于会成为之后更大阴谋的一个环节。

这是一个令我感到纠结的事实,末日真理教没有作为,那么,就几乎不能抓住它们的跟脚,如果它们有所作为,即便可以从中得到许多关于它们的线索,却必然会带来灾难。我很难确定,自己是否希望在今晚的行动中,撞上末日真理教的行动。

“乐园”酒吧,如果没有对迷幻药“乐园”的认知,那么,这个名字相当普通,而酒吧坐落的位置以及他们的营生,也不会让人生疑。耳语者本部的情报将这里锁定,而酒吧名字充满了巧合,却足以让我这种相信直觉的人产生一些联想,进而在观察每一个细节时,戴上一副有色眼镜。

例如,我觉得眼前的调酒人,身旁醉酒的女人,以及刚刚才坐在左手边的混混。放在一般的酒吧中,当然不会产生这种仿佛被害妄想般的感觉,只是,我带着戒心来到这里,自然会以防备的眼神去观察每一个看似偶然的遭遇。

我不相信偶然。

“你是谁?”调酒人问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他身上的种种细节都表明,他是一个混迹此处的老手,我没有迷惑他的意识,所以,也不认为,他会认可我这样的客人。我的年龄、打扮和举动,和这个酒吧的客人有太多不同的地方,倘若说是格格不入,也不见得大。一个不合适的人,到了他不应该到的地方,当然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调酒人略带敌意的审视表情不值得奇怪,只是,如果他只是普通人,会做的事情一般有两种:要么无视我,要么就把我扔出门。我知道自己的外表有多年轻,对普通人来说,年龄总能说明很多问题,那么,没有被年龄所迷惑,也就意味着,对方藏有一些秘密,让他们可以摆脱常识的桎梏,察觉到异常。

在这个情报所标识的地方,有可能藏有秘密的人,十有八九会和末日真理教有关。不过,我不能肯定,这个调酒人,身旁的混混和醉酒的女人,是否都是知情者,亦或者其本身就是山羊公会,甚至是末日真理教的人。也有可能,他们本身并不清楚,自己已经和一个邪教组织勾搭上了,而仅仅是用做生意的态度去对待。可无论如何,假设他们接触过迷幻药“乐园”,无论是服用过,还是仅仅是贩卖,甚至于,只是受到金钱的趋势,做一个养殖白色克劳迪娅的不知情者,也无论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最初目的是什么,都已经无法摆脱末日真理教。

很多时候,末日真理教都扮演着一个巨大的神秘传染源的角色,想来这次也不会有差。

“大概是不太友好的客人。”我平静的回答了调酒人的问题,也没有掩饰语气中的敌意,盯着他的双眼,继续问到:“白色克劳迪娅、乐园、山羊公会和末日真理教,关于这些名字,你知道多少?”

调酒人的眼神有些闪烁,显然,面对这个问题,他并不十分坦然。也许他不清楚太多东西,但是,应该并非是一无所知。而我问出这些名字的时候,混混和醉酒女人的身体都动了动,幅度不大,但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却十分明显。我觉得这并非巧合,而是这两人的确如我所猜测那样,知道一些东西。混混微微侧过身来,肉眼看去,他的动作十分自然,就如他的外表个人的印象那样,肆无忌惮又带着暴力性的阴狠,但是,通过连锁判定观测到的一些小动作,让他并非如普通混混那样,举止上毫无章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调酒人拿起一个酒杯,用逐客的口吻说:“我觉得你应该离开。”

我没有理会,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说到:“我得到情报,这里的买卖涉及迷幻药‘乐园’,所以我才会坐在这里。知道吗?在乐园酒吧里贩卖乐园,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对乐园很感兴趣,但对负责人更感兴趣。让我们开门见山聊聊,因为我很讨厌翻看他人的意识。”我对他微笑着,指了指了脑袋,“如果你知道点什么,就应该明白,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们,并不统统都是普通人。”

调酒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那种抗拒又尽量克制的气息,不断从他的眼神中散发出来,很不耐烦地对我说:“我说,滚出这里。或者,我让人把你扔出去。”

“你确信要使用暴力?”我盯着他,毫不在意那锐利的目光,只是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我不喜欢暴力,但是,我的确很擅长暴力。”

右手边的醉酒女人转过脑袋,就像是有些厌烦身边的吵闹,而左手边的混混则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用凶狠的眼神盯着我,故意将身体转了个角度,让我可以更清楚看到那些很有几分荒谬味道的刺青。他们在威吓我,可这反而更让我确信,他们在掩饰什么,而不仅仅是在驱赶一个普通客人。我已经尽量用语言,而不是暴力去和这些人交涉,但结果却让我觉得,其实自己在做多余的事情。

我和混混对视一眼,熟练地推开他内心的大门。我一点点挖掘他的记忆,将他的保密意识幻化成一扇扇门,去寻找藏起来的东西。我们的对视不过一秒的时间,但已经足以让我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混混正如我所想,并不是普通的酒吧打手,他的意识态世界比普通人要诡异混乱得多,对于任何进入他的意识的入侵者来说,都是相当危险的地方,而且,这个意识态世界比起我过去进入过的意识态世界也有相当明显的不同点。那就是颜色。

混混的意识态世界中,遍布血一样的红色,这些红色深浅不一,就像是浓稠的血和稀释的血的区别,这些血色有时呈雾气的形态,有时呈颜料的形态,但在凝视着红色的时候,会有一种躁动的情绪浮现。在这个意识态世界中停留越久,这种躁动就越是强烈,越是让人感受到侵蚀性。收集到需要的情报后,我立刻退出了这个混混的内心,下一刻,如我所料,混混猛然对我发动攻击。

他就像是彻底疯狂了一样,猛然要扑到我身上,狰狞的眼神,低声的嘶吼,就像是要化身野兽,咬断我的喉咙。他的身体温度在上升,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可以依稀看到有热气从他的鼻口中呼出来。只是在我后退闪避的时间,他的肌肤就变得有些萎缩,可这种不好的变化,却完全没有削弱他的力量。反而,就如同吃了大量的兴奋剂一样,身体的活动变得凶猛。他这一扑来,就像是猛虎下山,掀起强烈的气流。

这是一个十分典型的,依靠服用“乐园”获得超常力量的打手。

同一时间,我听到调酒人轻轻咒骂了一声“该死”,脸色也变得尤为难看。只有醉酒女人毫无反应,但我的直觉仍旧提醒着我,不能放松对这个女人的监视。在后退闪躲的短短一瞬间,我已经获得了比之前更多的情报。混混试图抓住我,他的目光凶狠,瞳孔却有些涣散,仿佛看到的不是我,而是别的什么,我想,他看到了幻觉。他在一种幻觉的驱使下战斗。

我也服用过乐园,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然而,就算用乐园强化肉体能力,激发战斗本能,用狂热的情绪去推动这种力量,也不可能跨越我们彼此间的实力差距。是否拥有超能,在涉及神秘的战斗中,是十分关键的差别,因为,那多少代表了神秘性的高下之分。

我抓住他用全身气力挥出的拳头,用关节技的方法将这只手臂压在吧台上。虽然说神秘性的高低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又被富江锻练过,哪怕只是单纯使用肉体力量和技术,也能轻易将这样一个服用乐园的混混击倒。我不是什么天才,魔纹超能是在抵达三级的时候才强行开发出来的,在那之前,我能依靠的,同样是武器、技巧和身体。

吧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却被酒吧中喧嚣的音乐和人声掩盖过去,因为关节技的缘故,半个身体都趴在吧台上的混混发出痛苦的低吼,但却没有恢复神智的迹象。调酒人向后退了一步,摆出戒备的姿势,似乎打算做点什么,连锁判定观测到了,他的手已经摸上腰后的手枪。醉酒女人在如此激烈的碰撞中,仍旧一副似醒非醒的样子。

混混用力一挣,就听到他的胳膊发出断裂的声响,利用这种自残的方法摆脱了禁锢后,再度仰起身体,大张的嘴巴就像是要咬掉我的喉咙。不过,他已经没有机会了,我不太喜欢这么做,但是,仍旧将匕首插进了他的脑门。我一早就知道,服用了乐园,变身狂战士的家伙,根本无话可讲,他们早已经是山羊公会的一部分,即便如此,我的一时犹豫,仍旧让我觉得,自己比过去心软了不少。明明心中对这一切都早已了然,平静的心绪,也不会因为杀戮产生别样的想法。可是,在这种平静之下的东西,却似乎不再如当初那么坚硬。

过去,我是一个充满了感性,却能利用强硬的心态,反抗这种感性的人,这么做,会让我觉得自己足够坚强,足够理智,更像是一个战士——针对怪异的战士,针对末日的战士,亦或者针对人生的战士——我知道杀人不好,会为死人感到痛苦、悲伤和惋惜,却绝对不会手下迟疑,或许,比起犹豫是否要杀人,我更宁愿在杀人之后再去为这种行为伤痛吧。

然而,我在杀死混混的这一刻,察觉到了自己的改变。

我不觉得自己比过去更加脆弱,只是,在决定是否应该使用暴力时,已经不将掠夺性的行为放在第一位——掠夺他人的性命,掠夺他人的意识——并非是全盘否定这样的做法,而仅仅在于,感性选择了,在这么做之前,先尝试更为温和的做法,哪怕在心中也明了,那些温和的做法根本无用。

就像是现在,我尝试用交涉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但最终还是只能选择暴力——侵入他们的意识,然后夺走他们的性命——而且,我其实并不确定,如果用交涉的方式,得到他们的回答,而他们也一五一十地将他们所知晓的一切坦言出来,我是否会放过他们一马。因为,一旦证明他们是末日真理教的一员,不管是为了什么,一旦留下他们,就有可能是为这个地方埋下一颗炸弹。末日真理教的人从未背叛过末日真理,即便是席森神父和爱德华神父,也仅仅是理念上的差别,而并非否定末日真理,即便是席森神父这样被认定是原教主义的人,仍旧被打上末日真理教的印记而无法让人真的相信,他不会去促进末日,那么,其余的末日真理教之人,又是否真的会因为我放过他们,而受到内心的教育,从而放弃末日真理,转去做一个普通人,甚至是转过头和末日真理教作对呢?

我觉得,自己大概是不会尝试这个几率的。

这也意味着,哪怕我用话术获得了情报,一旦情报证明这些人和末日真理教有牵连,自己仍旧会将他们杀死,以瓦解这个据点。而且,我也不能否认,哪怕一个据点的负责人死亡,也无法阻止末日真理教继续派遣人手,将据点重新建立起来。

因此,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我可以在这里获得情报,杀死敌人,但是,我所做的一切,在我离开之后又会死灰复燃,除非NOG可以彻底接管这个城市。另一方面,我却不能因为对方会死灰复燃,自己的努力会成为无用功就不去这么做。

“真是没选择。”我拔出匕首,对调酒人无奈地笑了笑,“你看,是让我亲自动手,还是你自己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调酒人的神情稳定下来,盯着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NOG的协助者。”我随意给自己编了个身份,当然,并非完全是假的,“我知道,这家伙服用了乐园,所以才变成这副模样。”我用匕首拍了拍尸体脸颊,平静地对调酒人说:“你以为我只是误打误撞才来到这里,不,或许你是希望,我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但很可惜,我知道的东西或许比你更多。”

“既然你知道的比我多,为什么还来问我?”调酒人讥讽道。

“因为,你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许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东西。”我从口袋掏出香烟,点燃了,说:“而且,我也希望你能知道,我知道许多事情。我不希望你的上司无视我,知道吗?被人关注,被人看重,被人针对性算计,其实不是多糟糕的事情。就如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当他们注视我的时候,也意味着,我将可以沿着这条线看到他们。”

“也许。但在那之前,你就已经变成尸体了。”这么说的同时,调酒人又后退一步,将手枪拔出来指着我,厉声喝道:“我才不管你知道什么,这里是我的酒吧,滚出去!”

我摊开手,下一瞬间,醉酒女人的影子中猛然弹射出好几条锁链。与此同时,速掠已经展开,我在瞬息间就钻入了攻击的缝隙之间。

这些锁链十分奇特,每一根都像是缠绕着铁色的荆棘,打在人身上的话,大概一下子就会扯掉一块肉吧。说是“荆棘”,正是因为,这些长出刺的东西,虽然是金属的铁色光泽,但却如同植物一样充满了活生生的气息。第一批锁链弹出来,紧接着就是第二批,一共十三根荆棘锁链贯穿了吧台内侧的酒柜,从攻击方位来看,她的目标是我和调酒人——看起来就像是第三方,而且,其打扮不具备巫师的特点,能力展现也不像是魔纹使者,反而像是这个中继器世界独有的神秘体系,电子恶魔使者。

正如我所想,发动偷袭的女人睡眼惺忪地抬起身来,喧嚣的音乐持续着,人声却逐渐消失。在连锁判定的观测中,那些放浪形骸的客人们,大部分都闭上嘴巴,停止作乐,推开不知所措的人,如同列队般站出来。一批人去关上酒吧正门,另一批人去关上后门,他们的行动干净利索,就像是演练了无数次一样。而在女人的阴影中,一个巨大的金属球徐徐升起,十三道荆棘锁链的一端,就接驳在这个金属球上。金属球足有一米直径,大概是正面的位置,用黄色油漆画出一张简易的笑脸图案。女人一脸掌控全局的慵懒表情,坐在金属球上,让其托着悬浮在半空,钉入墙壁和地面的十三道荆棘锁链如同触手一样拔出来,失去了重力般,在空中自如摆动。

她的攻击不可能击中我,甚至于,连调酒人也只是有些慎重,身上的衣物被擦破,却没有受伤。

“这里将由我们巴黎华击团接管。”女人巧笑嫣然地审视着我和调酒人,自信地宣布。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第一次看清她的样子。

当然是个陌生的女人,还是个充满了法国风情的美人。但很明显,这并非她自信的原因,她所依仗的,是她的电子恶魔的力量,我觉得,哪怕此刻占据了酒吧的那群人中也存在电子恶魔使者,这个女人的能力在这些人之中大概也是数一数二的,甚至是压倒性的。结集一群电子恶魔使者作为手下,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这个巴黎华击团的出现并不让人吃惊,拉斯维加斯的情况,就是各地城市的蓝本,本地电子恶魔使者构成神秘组织是不可阻挡的潮流。在巴黎这个大都会中,大概也不仅仅只有他们这一支神秘组织,不过,也有可能,巴黎华击团只是一个更大的神秘组织的分支。

不过,从当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不是站在NOG这边,也不是站在末日真理教那一边,而是一种独立的姿态出现,会占据这个酒吧,大概也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情报吧。

“这位小哥,我对你们之前说的那些名字很有兴趣。”女人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听了你们的对话,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和我过去所想的不一样。白色克劳迪娅,乐园,山羊公会和……末日真理教,对吗?听起来很像是邪教。不过,既然连电子恶魔都存在了,那么,传承久远,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邪教,以及——”她深深看了我一眼:“抵抗邪教的正义人士,就算存在也不值得惊讶,是吧?”

“末日真理教从来都不排斥外来人,所有的陌生人,哪怕是敌人,都是我们潜在的信徒。”调酒人没有任何动摇的表情,“如果你们想要乐园,我不会阻止,也希望可以进行长期交易。不必担心被欺诈,我们准备有多种合作模式,既可以保持你们的独立性,又能让大家一起分享利益。但作为前提,我希望你可以解决这个东西。”他的目光示意向我这边,“你看到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无法阻止他做什么,但是,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你们就无法得到你们想得到的东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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