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江子馨半真半假,拒绝了陆千里。
“也成。”陆千里表面波澜不惊,内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大哥,第一次和妹子单独出来,你就要带人家去玩?
“如果你能把剩下的吃完,也不是不可以。”江子馨都有些吃撑了,可炉子边还架着三串烤好的羊肉,以及一串有些焦黑的鸡翅.....
“一言为定。”午餐随便对付的陆千里,消灭眼前这些,小菜一碟。
“那我先去把单买了。”江子馨用纸巾擦了擦嘴,正要起身。
“我付过了。”陆千里轻声说。
“学长你怎么这样!说好我来请的。”江子馨眉头一皱,就站在陆千里旁边,盯着陆千里。
陆千里抬头,四目相对。
一瞬间忘记了说些什么。
今天的江子馨,很不一样。
略施粉黛,化了淡妆。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你又没挣钱,我这段时间医院给的有门诊费用,正好发愁没地方花。”偷偷结账的陆千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江子馨不说话,板着张脸。
“对啦,你可是第一个享受到我人生第一桶金的人。”陆千里犹豫了蛮久,还是说出了这句略微有些肉麻的话。
“可是说好我来的。”江子馨十分过意不去,学长又是辅导又是请吃饭,这样下去怎么还得清嘛,可听到陆千里那么说,心里自然还是十分开心的。
江子馨最讨厌欠别人什么,平常室友顺手刷饭卡帮忙带个午饭,子馨都要把钱转回去的。
“下不为例,下次一定让你来。”陆千里无比真诚,用餐具里自带的湿巾擦了擦手。
“你说的?”江子馨伸出了小拇指,“拉钩。”
陆千里呼吸有些急促,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动出来。
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轻轻挂上,然后一边摇晃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倒是全华夏小朋友通用的契约方式。
在店员和老板的欢送下,陆千里和江子馨离开了那家暖烘烘的小店。
“去哪里?”美餐一顿的江子馨,感觉身子逐渐热了起来,说话间甚至能看到往外哈出的白雾。
陆千里看了眼时间,倒是还早。
“要不要去看看晚上的黄河。”
这是一个或许会让人感觉有些幼稚的选项。
甚至显得有些奇怪,毕竟像是那种上了年纪的人喜欢的餐后运动。
“走过去?还是坐公交。”江子馨征询着陆千里的意见。
“坐公交沿着黄河走一圈,再坐回来!”像是找到了最优解,江子馨声调都有些上扬。
“就这么办。”陆千里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江子馨直接接受了自己的想法,也瞬间接受了江子馨了这个奇怪的提议。
“倒还是第一次,为了坐公交而坐公交。”
“有时候心情不好,就喜欢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坐公交,坐到哪里是哪里。”江子馨把一个小巧可爱的白色背包从左肩换到右肩,“不期而遇,有时候反而会有意外的惊喜。”
“我也干过这事儿......”陆千里笑得发自内心,几次想拿过江子馨肩上包,可是感觉两人的关系,还没有亲昵到那种地步。
两个有些相似的灵魂,沿着街边漫步,踱步到了瑞德广场的公交站台。
九点钟的站台,没有晚高峰时候那么拥挤,只有三两个神色匆匆的身影,边跺脚边往车开来的方向张望。
陆千里和江子馨就安安静静在站台等车,享受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自由。
像是一首婉转悠扬的歌曲,进入了中间短暂的安静。
“其实很难有这么放松的晚上。”江子馨双手揣在怀里,看见街对面板栗店里不停翻炒着的板栗,以及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听着汽车急速驶过轧过地面的声音,还有身后安琪儿面包店阵阵传出的香甜的味道。
“是啊,很难得。没有写不完的实验报告,背不完的专业课,也暂时没有放心不下的病人,和做不完的动物实验。”陆千里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真真切切的生活,“就是要常常出来走走,才能感觉是在生活,而不是活着。”
“车到了!空车诶。”江子馨蹦蹦跳跳上了车,打开零钱包,拿出两个硬币往箱子里咣当一丢。
“第一次解锁包车成就。”陆千里挑了个后排的位置,“这里怎么样,看风景更清晰一点。”
睁着眼说瞎话,前排的单人座位,哪个看得不清楚?
江子馨倒是也没有戳破学长心思里那点小九九,全车除了驾驶位都空着,专捡着双人座挑?
“都行。”江子馨把肩上那个小巧的包拿下,坐在了紧靠窗的位置。
陆千里惴惴不安地坐在靠走道的位置。
公交车缓悠悠地启动,车门哐当一声关上。
“诺,要不要。”江子馨从包里拿出一个有线耳机,插在手机上,把左边那只递给了陆千里,“我很喜欢坐公交车的时候听歌。”
“谢谢。”陆千里接过耳机,轻轻塞入耳中。
倒是首熟悉的歌,轻快的前奏,惬意舒适的歌词。
“我是个沉默不语的,靠着墙壁晒太阳的过客,如果我有些倦意了,就让我在这里独自醒过......”
陆千里不经意间转头,耳机滑落,悬在空中,再度塞入耳中。
然后略微靠得近了一些。
窗外是黄河沿岸的风光。
横跨其上的黄河第一桥,钢筋铁骨,朴素大气。
沿岸的白塔山,各式建筑和寺庙,被金黄色的彩灯点缀轮廓,夜里反倒光彩璀璨。
漆黑如墨的黄河,低沉地嘶吼,倒映着岸边的金碧辉煌,
“金城快要下雪了。”江子馨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每年冬天,我都会再学校的操场上堆一个雪人。总是感觉一下雪,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小时候在奶奶家,每次过年都会下雪。奶奶在屋子里看梨园春听唱戏,和她的老闺蜜,嗑瓜子聊天。我就搬着个小凳子,坐在院子屋檐下看雪。”陆千里长出了一口气,“我记得屋檐下的灯是橘黄色,有一个铁制碗形状的灯罩,我就看着漫天的雪,落在我头上、手心里、地上,有时候还会张嘴去接雪。”
“听起来就很美好。”江子馨将目光移回公交车内的陆千里。
晚上的公交车其实是个很舒服的场所,开放又私密,既不会让两个人因距离太近而尴尬,也不会如烤肉店那般目光直视和拘束。两个人并肩而坐,讲着些平日里不会轻易和别人聊起的话题。
不用担心哪句话说错,也不必在意冷场或者聒噪。
会渐渐有一种,别样的舒适。
让成年人逐渐久闭的心门,打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