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要是改天我也跟张屠户家的一样中个字花呢?那不就一下子有钱了。”
“那你还不如直接睡一觉来得更快些!”
村道上响起笑声,提这话的人挠了挠头:“笑什么……虽说发财无望,可这回的评优奖励就在今晚了,也不知这回有什么好吃的。”
这下大家不笑了。
“哼,这一次乾坤已定,等收割的时候再比一比,我们一定赢你!”
“对!下回我们不会再输了!”
老胡搞出这么一套奖励机制,村里的老农还好,但青壮们却对胜负很是在意。
不光是在意名次,也在意陈娘子又会做出什么美食。
先前出自她手的几样烧饼、肉丝、酒鬼花生……都叫他们回味无穷。
吃过了的还想再吃,没吃过的也想得到机会,好尝一尝味道。
不过可惜,陈娘子每月就只开大灶两次,其他时间并不为他们开炉,用钱也买不到。
用陈三郎的话来说,就是——
“虽然她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但做吃食这件事实在是劳累,尤其又是在夏天,灶头上热得很,我们全家都不希望她刚好起来,就又再累倒。”
再说了,他们家里现在也不需要她来赚钱。
就算以后要做什么,那也得等陈寄羽跟陈松意兄妹回来。
尤其是陈松意,她有见识,有主意,陈三郎夫妇很是重视女儿的意见。
不管在做吃食上有什么打算,都想等听过她的意见再说。
这个理由倒是让村里的人很信服,毕竟眼见着亲生女儿一回来,他们家的院子就扩建起来了,日子是越过越好,不再像从前拮据倒霉。
陈松意又是在京城长大的,还十分擅长打理铺子,不管做什么买卖都很有眼光,很有运道。
听说光是经营程夫人交给她的铺子,便给程家添了不少家底。
反观陈三郎他们当父母的,一辈子都在江南乡下,自然做什么都该听听女儿的意见了。
因此,生意不忙着上,陈娘子也就每个月忙两趟。
她会做一些在病中没事琢磨出来的美食,给老胡开激励大会用。
这样一来,既不会荒废了手艺,又不会觉得全家就她一个歇着不赚钱。
今日,陈家院子飘出的又是一种没有闻过的香味,引得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左邻右舍更是直面诱惑,馋得很想过去看看隔壁究竟在做什么。
为了激发农户小队的斗志,老胡这次给的餐费格外多。
陈母于是买了许多猪肉、羊肉、鸡肉,又收了不同的蔬菜。
清洗干净切成块,她跟小莲两人忙碌了一上午,把肉腌制好,放在阴凉处,等傍晚再串起来。
等架上炉子,涂上调好的酱料,就是一顿丰盛的烧烤。
烧烤做起来不难,只要材料新鲜,调味调得好,怎么烤都好吃。
晚上他们要是有闲情逸致,想自己上手烤,也行。
所以这不是陈母花了半个月精心准备的重头戏。
前头几次,她已经推出过烧饼、肉丝、花生等小吃,彻底征服了村里青壮的味蕾。
以后不管是开馆子还是开铺子,把这几样拿出来日常卖钱都没问题。
接着,陈母就开始想做些季节性的吃食。
像元宵吃汤圆,中秋吃月饼,结合不同季节的出产,也该有点不一样的东西。
六七月份是大闸蟹上市的季节,便是遭了水患,他们这边也没受太大影响。
她便琢磨着用螃蟹做了一种小吃,叫蟹黄锅巴。
先将清理干净的蟹肉下锅,加入葱姜煸炒,再用料酒、鸡汤等调味,勾芡做成羹,最后一步将蟹黄羹倒在炸锅巴上,顿时噼啪炸响,有声有色。
这样做成的锅巴酥脆,蟹羹香浓,热着吃不错,冷着吃也好。
今天陈家院子里飘出的香气,就是这道陈母新做的吃食。
做好的蟹黄锅巴端上桌,吸引了小莲的目光。
哪怕一直待在灶台前,都闻习惯了这香味,小姑娘还是被香得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来。”陈母夹起了还热乎乎的锅巴,送到她嘴边,“帮娘尝尝,看这次做得怎么样。”
小莲张了嘴,蟹黄锅巴的美味一接触到味蕾,就令她眼睛亮了起来。
她对着弯腰望自己的陈母用力点头:“好吃!”
“好吃吗?”陈母温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娘给你留一小碗。”
她说着起身,又去取了自己实验了一个多月才做出来的酱汁,用筷子沾了一点,再次递到小莲面前:“再替娘尝尝这个。”
小莲闻到一股开胃的甜酸,带辣的蒜香味让她想到过去的这个夏天陈母做的爽口凉面。
她顿时张开了嘴,一尝到筷子上的酱料,便感到一股酸甜香辣的酱汁味道在嘴里炸开:“唔!”
这辣又没得像辣椒那样刺激,只让人觉得欲罢不能,尝过了还想再来点。
她的目光不由得朝着盛放酱料的坛子望去,然后才抬头看陈母:“娘做的是什么酱?”
小莲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吸气,额头上也冒出了汗。
“感觉用它来送饭、送粥,都不用其他的菜了。”
“是蒜蓉酱,放在汤面、汤粉里也可以。”陈母笑着说。
蟹黄锅巴还没有耗她太多的心思,这道蒜蓉酱才是她真正的杀手锏。
夏季炎热,吃不下米饭,不管是煮清汤面还是煮白粥,装进碗里,愿意吃清淡口的就照原样吃,胃口不开的,就可以加上一点做好的蒜蓉酱。
“清汤里一加,就是一碗酸辣中又带点甜的汤,也不油腻。”陈母介绍道,“等到了冬天,要是想吃一碗热乎的,把这酱往里面一加,也能吃得整个人都暖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她主要考虑的是以后开铺子做吃食,像肉丝、花生那些小吃还好,主食上却是众口难调。
上门的客人有喜欢清淡的,也有喜欢重口的,有能耐让上门的客人都满意,那才好把生意做起来。
“有了这瓶酱,放多放少,吃酸吃辣,都由客人们自己决定!”
小莲眼睛一亮,那这店不火也难,肯定是一年四季都客似云来。
“娘真厉害!”小姑娘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觉得换了她怕是这辈子也想不出这样的做法,“阿姐回来看到了,也一定会支持娘去镇上开店的。”
那天陈松意回来,小莲去了田间送饭,还赶了养在院子后面的十几只鸭子去吃草,没有遇上,所以不知道她早就回来过。
想着女儿陪风公子去镇上采买,应当很快会回来了,陈母也忍不住想了想她听了自己的打算,会是什么反应。
去镇上开一家店,已经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曾经她有过机会实现,只不过最后错过了,然后这些年又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放下。
如今身体好了,总算又有了机会,她觉得这回应当能成。
“好了。”
她将装酱的坛子从桌上抬了下去,放在了阴凉处。
原本打算让小莲歇一歇,自己开始做一家人的午饭,就听到门外响起了马蹄声。
陈母第一反应便是女儿回来了。
然而等她连忙在围裙上擦干净双手,朝着门外迎去的时候,却见到外面停着的是一辆陌生的马车,马车由两匹白色的马拉着,驾车的是一个黑衣少年,正在朝院子里头张望。
车上还坐着一个人,但纱帘垂落,陈母只能看到一点隐隐的轮廓,看不清里面坐着的人的长相。
她站在门边,看着这个跟女儿松意差不多大的少年,想了想,问:“小哥你们是想来找游神医吗?”
“游神医?”
相里勤愣了一下,脸上却没有带出多少来。
其实虽然是奔着找人来,但他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这一路过来全是阁主在车里指方向,结果走到了这户人家的门前。
离开天阁多年,跟在身为墨家的师父身边学习,相里勤对游天两次私自下山,第二次还遇上容镜亲自抓他回去的壮举不了解,因此对“游神医”这个词也不是很敏锐。
不过坐在马车里的容镜却是立刻领悟到了——
已经被两个天阁行走带回山上的小师叔,他也在这里待过?
那这个算出自己的马车经过处,又在这个村子推广开了本门“农”技的人,身份就越发扑朔迷离了。
他在马车里径自开口,问道:“神医不在吗?”
听到这句话,陈母先是被这个清冷得仿佛不沾丝毫烟火气的声线,在近秋的炎热里冰了一下,随即意识到马车里坐着的是位公子,然后才道:“游神医离开有些日子了,公子不是附近的人吧?”
马车里传来了一声“是的”,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在等待着他跟眼前的夫人交流的相里勤这才坐直了身体。
既然人不在,那就应该再继续往前去了。
他握着缰绳,打算拱手跟陈母道别:“那就——”
这时,左邻右舍下地归来的动静都大了起来。
陈母一时间想道,便是来求医扑空,也少有像这样正撞上大中午的。
这赶车的少年跟他的公子,大概是真的从很远的地方来。
想到这里,她打断了相里勤的道别,对两人邀请道:“现在正是日头猛烈的时候,不如进屋里来歇歇,吃顿便饭再走吧,不然从这里去镇上还要好远呢。”
墨家传人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夫人对他们的好意。
但想到马车里的人餐风饮露的习惯,于是想说不用了。
他们阁主可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送别了归于天地的师父,跟他未竟的研究一起被阁主接收,相里勤跟容镜同行了好长一段时间。
天阁阁主一般坐镇天之极,除非要亲自来接收一些重要的东西,才会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