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张二狗觉得眼前的地面好像动了一下,有什么在泥土里翻转鼓动。

他顿了一顿,觉得是自己喝得太醉,没有放在心上。

把目光重新投回程明珠身上,他又继续往前走。

然而这回他一步还没踏出,面前的土地又再次翻鼓起来。

不远处那个戴着帷帽的美人口中好像还在念念有词,眼睛充满期待跟恶意地看着他。

等到她念的咒一停下,翻涌的泥土里就立刻有东西激射而出,窜到了他身上。

张二狗没看清那是什么,只感到肚子上被人打了一拳,立刻翻涌了起来!

他脸色一变,手里的酒壶砸在地上碎成碎片,扶着墙壁一弯腰,疯狂地呕吐起来:

“呕——!”

巷子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他呕吐的声音。

他眼泪鼻涕齐流,今天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可是肚子里的疼痛却没有减缓。

等吐到肠子打结,五脏六腑都要齐齐翻一个位之后,他才手脚虚软地直起了身。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在逐渐暗下去的月光下,看到了令他胆寒的一幕——

他的肚子在迅速地鼓胀起来。

明明把一切都吐干净了,可是他的肚子却越来越大,很快就变得像是十月怀胎的妇女。

里面仿佛有活物在翻涌,越来越强,像是要随时咬破他的肚皮从里面冲出来!

张二狗顿时什么淫邪的心思都没有了,他什么酒都吓醒了。

害怕肚子里的东西真的会咬破肚皮冲出来,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向程明珠求饶:

“姑娘……求求你饶了我,给我解了这——”他想说妖术,却没有这个胆量,只好说,“我再也不敢了!求你给我解了这神通吧!”

他眼泪鼻涕齐下,耳鼻口中都感到有东西翻动作声,令他一边说话又一边忍不住干呕。

程明珠本来两眼发亮,正在观察自己的术造成的后果,但是巷子里污浊的空气很快地弥漫开来。

她嫌弃地看去,见到这家伙不光吐了,而且还失禁了。

这令程明珠的脸扭曲了一下,骂道:“恶心。”

她放下了帷帽,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也没有管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的人,转身换了条巷道就离开,留下张二狗在原地又想拦住她又动弹不得,只能在一地污秽中发出哀嚎。

……

离开巷道,回到另一条街上,空气总算变得清新了起来,身后的惨叫声也渐渐听不见了。

程明珠想着自己刚才用的那个术,感到比起在戏园里对付跟踪者的时候,自己用起来更纯熟了些,力量好像也变强了。

而且,刚刚她的术法还只是想一个冒一个,但是现在……

她脑子里却能一下子浮现出很多个供她取用。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又屈张了一下手指,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这不就是越用越强?”

这令她无比欣喜。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太超乎她的意料了。

就算一开始意识不到这股力量是从哪里来,现在她也想到了。

这都是在她打开过那卷羊皮之后才得到的。

而她娘亲的借运换命术也是从那卷羊皮上学来的。

她隐隐感觉到,那是比血朱砂更重要的宝贝。

有它在,别说是想要借运换命,就是要把欺负她的人挨个报复回去也不在话下。

程明珠放下了手,程家的院子已经在不远的地方了。

想到今天白天陈松意害她又是抄经又是割手臂放血做药引,她心头的恨意就涌现了上来。

她抬起脚步朝着前方走去,眼底浮现出血光。

她脑海中浮现了几个蛊术,很快她就选中了一个最适合陈松意的。

这个术只要释放在她身上,她就会这里流血,那里流血,一天比一天更虚弱。

就算再好的大夫也治不了她,她就只能留在程家苟延残喘。

她们的气运被绑在一起,她弱自己就强,她强自己就弱。

只要这样磋磨她,让她不断地流血,就能将她的气运一步一步地夺过来。

等到十八岁的时候,她就可以彻底将两人的命格调换过来,彻底完成这个换命术。

院门外,程明珠停了下来,然后难掩兴奋地抬手,敲响了门。

第121章 二合一

门后响起应和的声音:“来了!”

伴随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门后探出一个小厮的头来。

他的神色有些困顿,显然入夜之后无事可做,已经在门后面打起了瞌睡。

小厮揉了揉眼睛,左右看了看,却发现外头没人。

“奇怪,人呢?”

他觉得可能是附近的哪家小孩在恶作剧,不高兴地嘟囔了两句,说着“没人我可就关门了”,然后又等了等,这才把门关上。

院墙外,一处月光照不到的墙角下。

元六用没有受伤的腿支撑着自己,背紧紧地贴在墙上,面皮在一下一下地抽搐。

在他薄薄的衣服底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过,他伸手去按,感到那活物贴着血肉,在自己的手掌底下一路往上,顺着脖子钻到了脸上。

他眼角余光看着自己的皮肉诡异地起伏。

一股寒气从他的脚底升上来。

他拖着伤腿来到这里,原本是想按照跟陈松意商定好的借口,把她叫出来。

可当一听到门后有人应声,藏在他血肉里的东西就活了。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很警觉。

一察觉出不对,就立刻从大门外离开了。

本来他在戏园子里坏了腿就已经很不对劲了,再加上记忆又出了问题,肯定是有人对他用了术。

他仰头靠着墙,听着小厮的抱怨,当听到那扇门重新关上,在他血肉里钻动的活物也重新安静了下来。

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但元六知道自己身上多了东西,钻进了他的血肉里。

这玩意一听到人的声音就动,不知会不会传到别人身上去。

这太危险了,他不能去见陈松意。

元六深吸一口气,用还好的那条腿支撑起了自己,就扶着墙,向着暗处一瘸一拐地走远。

应门的小厮打了个哈欠,刚刚把门关上,一回头就见到身后站了个人:“啊!”

来人衣着素净,长发乌黑,面色苍白,站在那里不动,差点把他吓死。

小厮抚着胸口,瞌睡虫一下子飞了,目光落在地上,见到来人是有影子的,这才将视线重新移到了她的脸上,认出了她:“松……松意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走路没有半点声音?

陈松意将他惊恐发白的脸色收在眼底,隔了片刻才看向重新关上的大门,问:“刚刚不是有人敲门吗?”

“是、是啊。”

“怎么不请进来?”

小厮运了运气,感到激烈跳动的心落回了胸膛里,这才谨慎地道:“小的听到敲门声就去看了,可外面没有人……”

他见陈松意的视线始终停在门上,仿佛要穿透门板看到外面。

这种感觉实在诡异,小厮还没来得及再提起心,陈松意就走了过来:“开门。”

“啊?这……”

“我来之前就与人约好,他替我回家报信,再替我从家里捎信回来。”

听到陈松意的解释,小厮恍然大悟,连忙去开门:“原来是跟松意小姐约好的呀。”

陈松意见他一边拿下门栓一边说,“刚刚可能是小的动作慢了些,来捎信的人以为没人看门就走了,都怪小的躲懒。”

在程家做下人是有智慧的,不管怎么样,先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做主子的自然就不会太苛责了。

果然,陈松意没有怪他,等到门开以后就走了出去。

月亮在云中半隐半藏,离开大门七八步外就难以视物。

但陈松意并不用眼睛找寻。

今日午后她接触到那卷羊皮,脑子里瞬间就多出了许多东西。

世间万物仿佛被重新解构,海量而庞杂的信息一下将她拉进了一种玄之又玄的顿悟中。

她立在窗前,看向万物,那些线条、轨迹随着她目光转移而变幻聚散。

她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只要解析出这些线条的本质,从其中找出一种规律,自己就能掌握一种全新的“术”。

那会是一种跟她所学的武完全不同的力量。

抓住这个机遇,以后再遇上奚家那样的情况,她就不会再束手无策。

可惜的是,第二世师父教过她推演,教过她农技,却没教过她更多关于“术”的东西。

这令她犹如站在宝山前,不得其门而入,也没有经验可以参照。

然而陈松意并没有什么都不做。

在这种焦躁中沉下心来,她最终想到的办法就是将自己见到的信息都写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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