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到少女手上戴着的镯子,低头一看,是自己那日在西郊道观送给她的,于是露出了更加开心的笑容,“好,好。”
见她对婆母还是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的隔阂,谢夫人才在心中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让谢家的姑娘们同她见礼。
谢家的姑娘们都规规矩矩地给这位永安侯见礼。
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叫姐姐了。
她们留在这里除了是来给祖母请安,陪她说话,还有一分念头就是想留下来看一看这位永安侯,看她跟从前有什么不同。
如今一见,只觉得完全是另一个人。
这一见,丝毫没有让她们心中的疑惑消除,反而令她们生出了更多的好奇。
可惜她是来看祖母的,而且身边还带了一个大夫。
怕是来给祖母看足疾的。
尽管大齐的男女大防不算重,她们也不是私下跟外男相见,不过还是很识趣地离开了这里。
在出门之后就忍不住交换了眼神,三三两两地朝不同的方向去,准备好好地讨论一番。
谢老夫人拉着陈松意在榻上同坐。
她握着她的手,絮絮说道:“你让人送了帖子,谢祖母知道你今天要过来,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芙蓉羹。”
她最喜欢的芙蓉羹,这也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不过游天没吃过,他一下子就被抓住了注意力,抬起了头。
陈松意见到小师叔投来的目光,只说道:“先不用,我今日请了我师叔来为谢祖母你看看足疾,看完再说。”
投桃报李,谢老夫人对她这样好,她没有什么可回报的。
就只有请小师叔来,给她看一看这一直好不了的疾。
游天于是提了药箱上前来给谢老夫人把脉,然后又看了她足疾发作的地方。
果然,现在下雪,她的关节都变形得厉害。
“怎么样,游太医?”
谢夫人一直在屋里,等游天给谢老夫人检查完之后,她才开口问道。
婆母的足疾,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有,谢夫人自己的父亲就是如此。
一到刮风下雨或者下雪,就疼痛难忍,无法行走。
游天的医术高明,她很希望听到他能告诉自己这足疾可以医治。
这样两边的老人就都有了希望,可以不受折磨。
游天道:“不能根治,但可以缓解,起码不影响正常行走。”后面这句他是对陈松意说的,然后又再对谢老夫人道,“我给老夫人开两服药,先行针。”
听到他竟然能让婆母恢复行走,谢夫人喜出望外,立刻便让人先安排行针的空间。
陈松意则握着谢老夫人的手,轻声道:“我小师叔的医术很好,他说谢祖母你能好,就一定能好。等你好了,就来永安侯府做客,侯府里的梅花开得正好,谢祖母同我住个两三天再回来。”
她两世都没有祖母,谢老夫人弥补了这个遗憾。
“好啊,好孩子。”谢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等谢祖母好了就去。”
等里间一布置好,游天就进去帮她先行针了。
陈松意则拿起了自己带来的匣子,请谢夫人跟自己到外面去。
她来回报谢老夫人的厚爱,不光是请小师叔来给她治疗,而且打算在她的院子里给她布一个养元的阵,好延年益寿。
如果说京城没有一个大阵加持,养元阵布置起来要耗费的材料多,心力也多。
可是外有大阵聚元,内里只要改变小小的元气走向就能做到。
谢夫人并不懂这些,但陈松意既然说这于整个谢府的风水没有影响,只是聚集元气,润泽于谢老夫人这个院子,她便点头了。
她站在廊下,看着陈松意打开了木匣,从里面取出了几片玉。
随后,她就走到了庭院中,闭眼感应了片刻。
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肩上,甚至沾到了她的睫毛上。
这让谢夫人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雪雕成的少女,是这片天地的一部分。
很快,陈松意便找到了合适的布阵点。
她回身取了十六片篆刻着符文的玉,依次埋在了内外八个方位。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把这些玉都埋下去之后,谢夫人感到周围的风雪都柔和了许多。
做完这一切,陈松意才从院中归来,她拍了拍肩上的雪花,对谢夫人道:“这样的阵可以运转十年,不必管它,只是平常要小心,不要让人损坏了。”
随后,她又请谢夫人跟自己一起在这个院子里转了转,在她眼前取走了一些摆件,又改变了一些花草的数目,让整个院子的布局变得更加融洽,这才回到了谢老夫人的房中。
游天行针向来十分快,这一次也是一样。
她们出去一圈,他已经起了针,而原本饱受足疾折磨的谢老夫人已经放松地睡着了。
“好了?”
游天显然是知道陈松意去做了什么的,见两人回来,便问了一声。
听陈松意说“好了”,他才看向谢夫人,“药方我已经开好了,一日三次,连服三天之后再换另一个。过两天我会再回来给老夫人行针,之后再换药方,大概半个月,她就可以自己走路了。”
游天擦干净了手,把写好的药方给了谢夫人,还附有一张饮食禁忌,“上面写了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该少吃什么,又该多吃什么,你们自己看着做。”
从前给谢老夫人看病的大夫没有给出过这样的饮食禁忌。
谢夫人把药方跟饮食单子都收好了,才问道:“游太医,这个饮食禁忌,适用于同类型的病人吗?”
游天道:“适合。”随即又道,“不过方子是针对谢老夫人开的,不适合其他人。”
“多谢游太医。”谢夫人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因为游天说了过几天他还会回来给婆母行针,所以谢夫人没有立刻提出请他给自己父亲看诊。
三人从里间出来,谢老夫人在里面安睡。
游天告诉服侍她的丫鬟,一炷香后要把她叫醒:“晚上她才能继续睡,放心,她今天不会再受足疾折磨了。”谢夫人要奉上诊金,他拒绝了,“是松意让我来的,不用。”
谢夫人又留他们在谢府用午膳,等谢大人回来了,正好当面感谢。
陈松意则道:“我们今日还有事,就不在府上打扰了,改日有时间再登门。”
她既这样说了,谢夫人也不好相留。
谢夫人又送他们出门,见他们再次登上了马车,从积雪的街道上离开。
看方向确实不是回永安侯府。
倒像是朝着卫国公府去的。
两人从谢府出来,跟着就去了卫国公府。
拿着卫国公命人送到江南会馆来的帖子,陈松意带着游天登了门。
见陈松意带着一人来,听她介绍了游天的身份,不管是卫国公夫妇也好,晏夫人也好,都十分感怀她还记得晏英。
晏英自那次发病之后,卫国公府对他饮食的小心程度就翻了好几倍。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之后没有再有类似的情况。
只不过冬天到了,他身体弱,还是咳嗽了好一阵。
来给他看诊的姜太医医术也很高明,但到底比不上游天。
游天给他看过后,又在姜太医的方子基础上给他换了一张药方。
跟着,他又在道观观主写的饮食禁忌上再添了一部分。
小晏英很配合,见他这么乖,游天也难得多说了两句:“好好吃药,叔叔再传你一套功法,练了以后强身健体,想跟其他人一样正常生活,没有问题。”
晏英叫陈松意姐姐,从这里论,只比陈松意大一两岁的游天让他叫自己叔叔,也没有问题。
小晏英本来站在书桌旁,两手扒着桌沿看游天写药方,闻言眼睛一亮,问道:“那我以后可以像爷爷跟阿爹他们一样,上战场杀敌吗?”
站在他旁边,跟他像双生子一样的安地则大声道:“游叔叔,我能跟阿英一起练吗?”
听到陈松意来了,安弟也很快从府中过来,向她郑重地送上了上回的谢礼,邀请她以后来自己的府上做客。
他现在知道了,她获封了大齐亭侯。
虽然不知这是什么,但显然跟自己的母亲一样,都是皇帝伯伯所封的。
既然是这样,她就是特殊的。
就可以在京城的时候,来自己的府中做客。
而他跟他的小伙伴永远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做什么都是要一起的。
如果只有阿英一个人能练的话,那他就不能在旁边了。
因为武功心法要保密,这对习武之人来说很重要。
两个小孩都紧张地看着游天。
游天打算教的又不是不传之秘,传一个是传,两个也是传:“当然可以,我教你们。”
——不过学完之后,以后可未必有蛮夷让你们打了。
在游天先粗浅地教了两个小家伙经脉走向的时候,陈松意跟卫国公夫妇正在正厅。
在给晏英看诊之前,游天先给卫国公跟国公夫人把了脉。
卫国公的身体很好,只是有些旧伤需要调养,其他没有问题。
去打草原人的时候,他要是想再战沙场,还能再上。
这话令卫国公十分开怀。
在他离开之后,陈松意谢过了他送给自己的弓跟宝刀。
“宝刀赠英雄,老夫没有看错。”说完,他又再道,“有机会的话,老夫希望能见一见你的师父,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他是真正的高人啊。”
看完诊之后,卫国公夫人留他们在府中吃午饭。
安地也留下了,自从上一次的事情之后,他对晏英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记得比谁都清楚。
听孙儿说游天打算教他们一套强身健体的功法,卫国公十分郑重,要给游天束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