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节

很快,他就取了纸笔回来。

陈松意坐在桌前,本想自己写,但剧烈的眩晕跟头痛却令她很难写出能看的字。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状态,她对裴云升道:“我念,你写。”

然后,坐在桌旁的裴云升就听她一个接一个地报出了地址。

有些在京城,有些在城外。

每一条底下又报出了不同的藏匿账本的位置,有些还附带上了看管人的形貌特征。

只要是有些侦查能力的人,拿着这个都能一眼把人找出来。

她报得很快,裴云升的笔也是越写越快。

看着纸上写出来的这些地点跟人,裴云升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

其中既有佩服,又有震撼。

还有心痒难耐。

这些肯定是她用推演术推出来的。

他给她引开马元清的义子,制造空挡,也就这么短时间。

她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这么多的信息,就算之后还要实地去查看才能确定真实性。

可是从收集信息到确定这一步,她已经把时间缩短了几十倍,省去了很多精力。

二十几年来,他从未有过像此刻这样,强烈的想要去了解学习某种办法的心情。

常衡在旁看着,也是心中惊讶。

这么短的时间,陈姑娘就能得到这些消息。

只凭这一点,他就可以判断如果她上了战场,也一定是个顶尖的将领。

因为没有谁能像她这样,耗费的代价远小于获取的信息。

“……接下来还有。”

陈松意报完了京城的地点,让裴云升换了一张纸,随后报出了一串江南的地点跟位置。

裴云升下笔的动作一顿,在脑内飞快地搜索分析这几个地方是哪里,又归属于谁。

这部分比较短,陈松意报完,很快就停下了。

他握着笔,抬头看向她,问道:“完了?”

“没了。”陈松意起了身,对着站在一旁的常衡道,“常护卫,请把这些带回去给殿下,我还有些事要去做。”

常衡对她是心服口服,面对她的时候,他感到了一种跟面对裴军师不同的压力。

他抱拳行了一礼:“是。”

陈松意再看向裴云升:“等过两天我来找你,教你推演术。”

说完,她便去了先前换衣服的房间,准备把衣服换回来。

屋里的两人看着她出去,低头看了片刻她搜集回来的这些地点。

随后,院中又响起轻微的破风声。

等他们再去看的时候,就见月光亮堂,那身小厮的衣服放在房间的桌上。

而她人已经不见了。

第200章

深巷酒居里,赶来的官差看着满堂挂彩的勋贵子弟跟世家子弟,眼前一黑。

可当问起他们是怎么起争执的时候,两边却发现引起这一切的人早不见了。

官差:“……”

常衡带上了陈松意报出来的可以拿下那些人的证据,快速地离开了裴云升的宅子。

他将身上显眼的锦衣又再次翻了个面穿上,不起眼地朝着厉王府的方向奔去。

裴云升留在自己的宅子里,用手帕包着老仆煮好的鸡蛋,滚着脸上的青紫。

凭借刚才的记忆,他把江南的那部分重新写了下来。

盯着这些地点位置看了片刻,他心中生出了明悟:“这是马元清的罪证……”

江南的案子调查一直没有寸进,她看到了马元清,便釜底抽薪,直接推演出了这些被掩盖的证据。

如果将这张纸上的东西交给付大人,凝滞已久的局势,只怕是一下子就会被破开。

很快,他就能押解桓瑾上京,定了马元清的罪,将此案彻底了结。

裴云升往椅背上靠去,将手里的纸放在了边几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实在是太不讲理了……”

他想着,又眯起了眼睛,心中生出了疑问:

她一晚上已经做了那么多事,还有什么比现在去向厉王殿下复命更重要的?

深巷里,陈松意洗去了脸上的药水,露出了原本的肤色。

她走在巷子中,手扶着粗糙的墙面,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在她眼前,只有月光一线,照亮地面。

少女的脸比月光更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伴随着她的脚步,每走一步都会有新的血从她的鼻端滴落下来。

月光一线旁边,多了一排暗红色的血滴,只是时断时续。

陈松意停下脚步,用手背擦去这仿佛永远也停不下来的血。

对她来说,当然没有什么比立刻回去见厉王更重要。

她已经不能再算,所以她很想当面去问清楚,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让他没有选择在今晚过来,把他们一网打尽。

但她现在的情况太糟糕了。

比起在济州城外时更加严重。

她不能像现在这样回去见他。

她要回去好好休养一夜,才能恢复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凡‘术’都是有代价的。”——是师父的声音。

“越强的力量越难控制。”——这是师兄的。

“在这一道上,走得越远越深入,就越要付出超乎想象的代价。”

她的推演术,加上这双眼睛,已经变成了跟第二世她所学的推演术不同的东西。

能力更大,看得更广,但对身体的影响也越明显。

不过还好,她知道自己还没有越过那个极限。

只要休息一阵,她还能恢复过来。

而这样虚弱的样子,不能让主帅看到。

如果身为军师幕僚,太过虚弱,会令主帅忧心分神,就会失去作战时的决断。

这也是裴植哪怕服用违禁的药物,加速燃烧自己的生命,也要硬撑下去的理由。

陈松意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理解了他。

她停下来,等到那一阵眩晕过去,能够继续向前走了,才继续迈步。

黑暗中,她辨认了会馆的方向,朝着那个安全的地方走去。

江南会馆。

这个时间,会馆的门还开着,还留有侍从在。

因为陈松意还没回来。

“算上昨夜,就有一整天没有回来了呢,应该不会有事吧?”

“当然不会,你个乌鸦嘴。”

柜台前站着的两个侍从说着话,其中一人打了个哈欠。

另一人也不由得跟着打了个,然后才道:“说不定是回她养父家了,那家人厉害呢。”

“我觉得是被哪位贵人请回家去做客了,待会儿就要有人来送信,说她今晚不回来了。”

“也是……没想到今天连忠勇侯府都来送帖子了,京里还有哪位贵女有这份荣耀啊。”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眼睛不时的看着大门的方向。

但却始终没有等到有人进来。

与此同时,院墙一角。

一个人影从上面跃了过来,正好落在巨石后。

她摇晃了一下,伸出一只带着血迹的手按在了假山上,稳住自己。

这个时辰,晚膳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睡得早的大家都歇下了。

不会让他们看见自己这个样子,就不会让大家担心。

等到明天起来之后,应该就能恢复了。

陈松意想着,拖动脚步从假山后绕出来,要朝着院中走去。

还没走两步,就看到院中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前用枯枝和树叶升起了一个火堆,火堆里散发出烤红薯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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