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修诚,她的嫡亲弟弟,是谢家人中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只可惜那时候杨氏不喜看到他们两姐弟亲热,每每板着脸时,她便心虚地立时离得远了些,心里那些嘘寒问暖之话也来不及说出口。
原以为与这位弟弟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毕竟她是如此胆小,而谢修诚亦从来不是个性子热络的人。
可后来,她嫁入梁家备受磋磨之时,也正是谢修诚私下敲打梁烨,并诚挚地言道:姐姐且等着,待我考取了功名,你想和离便和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会护着你。
想到待自己如此好的弟弟后来竟被临王杀死并挂在了城墙之,谢慕宁的心便如刀割一般。
她并未见到谢修诚的死状,却也明白,死在暴虐的临王手下,便定然也如她一般凄惨。
她下意识地抚住左胸口,心道,多亏了那个章大人。
她听那两个小厮说过,自家大人向来冷漠无情,却不知为何,先是将一个陌生的死人埋在这处院子中,然后又吩咐下人将那城墙上可怖的人头给取下来与其身躯一道好好安葬,可真是破了天荒了。
彼时她以魂魄之态,抓着被风吹起的树枝荡秋千,正好听见下方两人叽叽喳喳的:
“哎,也不知咱们大人究竟是如何想的,竟跟着谢家人抢那个挂在城墙上的谢家少爷,他还威胁人家呢!”
“哼,大人的想法若能被咱们轻易猜到,那便也不是大人了。那谢家人也是软骨头,先是大肆宣扬与他们家那个死在反王手下的三小姐割绝关系,又在大人的威压下迅速离去,他们本不是诚心要好好安葬那个少爷罢了。”
“啧啧,大人好,谢家人坏!”
谢暮宁心中亦十分疑惑,也不知这章大人到底是吃错药了,还是睡错觉了,不仅埋了她,还埋了她弟弟?
正当她又忍不住将那触入灵魂的“三小姐,不要死”拉扯出来思量时,谢修诚已经规规矩矩地给谢清与杨氏请客安,又沉稳地迈着步子走到了她的身旁。
谢暮宁一抬眼,惊觉谢修诚以十五岁的年纪足足高了自己一个头!
羡慕,她人长得颇为小巧,在同龄贵女中并不算高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亏了何处。
谢修诚一个低头,正巧便撞上姐姐惊诧艳羡的目光,他惊愕了一瞬,而后便缓慢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来。
“三姐可是好全了?”他询问道。
前世这会儿她已经被谢修纬闹得早早离开了,自然没有遇见谢修诚。
及至后来谢修诚去看望她,她也因着生怕杨氏生气,而只短短地与之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便催人回去了。
如此想来,她从前糟蹋了多少次弟弟的好意啊。
“好多了,多谢诚哥儿关怀。”谢暮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微微仰着头道。
谢修诚倒是不知道自己姐姐是来找回场子的,他看着谢暮宁还尚算有些活力,当下便放心了。
他转回目光,淡淡地看了眼尤在愤恨的谢修纬,朝着谢清道:“三姐此番落水,纬哥儿责任甚重,不知父亲母亲,该如何处置?”
谢暮宁看向谢修诚,眼睛亮晶晶的、“适才我也是如此说的呢……只是……”
她看了眼杨氏,又转回来抿了抿唇。
谢修诚顺着她的目光抬眼看过去,面上无甚波澜,拱了拱手想要说下去。他并非姐姐那般胆小,素日里常居外院,也与杨氏并无多少交集,因而更是不怕得罪这个继母。
“咳咳。”谢清咳嗽了两声,嫌众人为着这点小事在这里拉扯得烦躁,“行了,纬哥儿言行无状,胆子是愈发地大了,蕙心,这段时日便不要让他出门了,给我抄书!背书!何时过了我的考校,何时才能出门。”
当着谢修诚这个谢家将来的希望的面,谢清还是愿意给他些面子的。
他打量了一番谢暮宁,似是头一次发觉她竟生得如此美貌,刚在心中升起些旁的想法,又立马想起这个女儿早在多年前便许了梁家了。
虽有些遗憾不能攀附更上乘的人家,但谢暮宁与原配余氏颇为相像的模样到底还是让他激发除出了少许慈爱,于是道:
“至于暮姐儿,你此番确实是受苦了,去库房挑些补品,好好将养一番,莫要亏了身子。”
他显然又想起此前谢暮宁那清汤寡水的穿着打扮,又道:“回头再去账房那边支些银两,买点首饰,让你母亲做几身应季的衣裳。姑娘家家的如今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合该精心打扮着了。”
说罢,也不等众人再说什么,便径直离开往书房中去了。
谢暮宁当然并不满意此种处理方式,但如此处置已经是她能够到的极致了,上一世谢修纬可是一点惩罚都未曾受过呢,想想真是好笑。
她勾起唇角,挑衅般轻蔑地看了谢修纬一眼,心道以这小子狗屁不通的学识来看,短时辰内他确实是休想出院门了。
“你个贱——”
谢修纬本来便气得不行,接收到谢暮宁的眼神,瞬间便跳了起来朝着谢暮宁扑过来。
“啪!”
一声脆响。
谢暮宁见谢修纬捂着左脸疼得没反应过来,又迅速“啪”的一声将右边脸的声音也给补上。
嗯,两边脸雨露均沾,齐活!
这两巴掌不仅把谢修纬给打得愣住了,连带着仍在场的杨氏与谢朝宁都目瞪口呆地凝滞住了动作。
倒是谢修诚见了此景,面上依旧不显什么表情,只谢暮宁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的淡淡愉悦。
“你这是做什么!”杨氏从愣怔中恍过神来,将桌子一拍,“竟当着我的面打人,还有没有礼数教养了?”
她看着谢修纬肉脸上一边一个巴掌红印,心疼得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
“母亲,是七弟又要上来骂女儿贱种、打女儿了,若是父亲听到,这回可不只是禁足了,女儿不过是给他小孩儿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他学会如何说话罢了。”谢暮宁偏头看向谢修诚,“诚哥儿,你说是不是?”
甩了甩扇疼的手掌,谢暮宁的眼睛中波澜不惊,行动之间,已再无从前那股子怯懦不安的气息。
谢修诚右手虚虚握拳抵住唇轻咳了一下,沉声道:“三姐说得是。”
两人齐齐看着杨氏,让她再大的火气也无处发泄出来,最后只得猛地拉过还在发懵中没有清醒过来谢修纬,说了句“你真是长大了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