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景帝无言以对,
如今的大梁风雨飘摇,这是事实。
“好,我答应你!你还有问题么?”
“有,是关于独孤兰的。”
“你说……”
此处暂时不表。
话说项薄和泰景帝谈话结束,
很快回到了内城门口。
那里,
几个人焦急的等待着。
独孤兰很是兴奋,跳着小脚蹦蹦哒哒的迎上去,“谈完了?”
项薄点点头。
“我的事情呢?”她眨眨眼,一脸的期待。
“什么事?”项薄反问。
“别装蒜!我要离开这里,和你一起走!”
独孤兰此话一出,希儿顿时变色,看向项薄的眼神带着询问。
青年无奈摊开手,
“我的确和皇帝说了,他也同意了。”
“太好了。”独孤兰紧握小拳头,在空中挥动,神采飞扬。
“可我没同意。”
青年的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将少女的热情全然浇灭。
与此同时,
希儿暗暗松了口气,因她很是清楚项薄的脾性,
说一不二。
只要他开口,
此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为什么?”
一张俏脸有如霜打的茄子,独孤兰顿时蔫了,有些委顿,也有些委屈。
“相信我,你我的时间还有很多,但你的家人现在更需要你。”
大梁王朝撑不过几年了,
一旦倾覆,
独孤兰的兄长,母后,兄弟姐妹,至亲血脉,
能活下来的,怕是没有几个。
项薄和泰景帝说的最后一件事便是,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他都要护住独孤兰,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这位帝王答应了,条件就是,
一旦九鼎破开,
项薄可以出手帮忙镇压,
避免更大的灾祸。
至于王朝更迭,
项薄管不了,也无法插手。
毕竟天道之力认可了他,可龙脉在另一人身上。
而他坚信,
那一人将来或许可以开辟更好的王朝!
“夫子,独孤兰就托付给你了。我此去南方,你随时可以联系我。”
项薄对着夫子拱手行礼。
夫子已经是炼神境的高手,千里之外传音不是难事。
夫子急忙还礼,“本应如此!”
青年点点头,
他并不担心独孤兰的安全,
以他现如今的修为,数千里只遥也可剑气纵横。
况且留下了独孤兰的气息,
只要她有难,他第一时间可以感应到。
而今的他,不过是游历人间罢了。
独孤兰虽然倔强,但也察觉到了什么,没有继续强求。
只是目送青年带着两人离开。
————
“王兄,我大梁真的要走到尽头了么?”
御书房里,
独孤兰稚嫩声音响起。
泰景帝没有回答,只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良久,
他长叹一声,“人人都道长生好,又有几人可得长生?”
“或许,他说的对,数十年后,朕的心境会和现在大不相同!”
“兰儿,我孤独一脉,到底还能控制这江山多久,我也不清楚。”
闻言一怔,
独孤兰默然低头,她从来没见过王兄如此。
她也清楚,
王兄其实在等她开口。
开口请求项薄,让他帮忙维持独孤家的江山。
项薄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
可他显然不愿意。
在泰景帝看来,
只要独孤兰开口,此事有缓解的余地。
他这位妹子虽说刁蛮,可只是表象,心中是拎得清孰轻孰重的。
“对不起!王兄,我帮不了你!”
兄妹俩从小关系要好,泰景帝对于独孤兰的宠爱远超其他的兄弟姐妹。
彼此之间想什么再清楚不过。
不需要泰景帝明示,
独孤兰便直接开口拒绝。
这对于泰景帝来说,多少有些残忍。
毕竟这相当于,他在独孤兰心里的地位,
不如那个青年。
谁让他一直宠爱这个妹子呢?
其他的兄弟姐妹,甚至自己的儿子,女儿都可以成为皇朝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唯独独孤兰不可以。
“知道了,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
这位年近三十多岁的皇帝,神情落寞,背影寥然。
看的独孤兰心中一阵刺痛。
她想到了那个青年,也只能静静的走出去。
“对不起了,王兄!”她心中默默念叨。
————
夜里,
百花楼人群涌动。
门外走来一位年轻的公子,刚一出现,就被百花楼的周妈妈给热情的迎上了。
“哟,这位公子看着面生的很,想来是个大家出身的,里面请。”
这公子面庞硬朗,浑身珠宝贵气,手里折扇一张,更是平添风流。
身后,
一个面皮相当白净的少年两鬓毛发尚存,一看就是女扮男装的打扮。
生的那是唇红齿白,令周妈妈都多看了几眼。
阅人无数的她,
一眼就看穿了这女儿身的打扮。
要说,
带着自家的侍女来逛青楼的,
在这京城也是常见的。
这也是由于某些公子有特殊癖好,喜欢自己的侍女和青楼的一起伺候。
总有人喜欢混着喝酒。
但百花楼是严禁自带酒水的,因此不少公子便令侍女女扮男装混进来。
至于进了屋子,
那是男是女,就看公子的口味了。
遇到这种情况,
周妈妈也不好戳穿,毕竟都是有身份的,说不定哪个就是高官之子,一旦得罪了,百花楼吃罪不起。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周妈妈领着公子走进百花楼亲自伺候。
外地来的人不知道本地的行情,为了面子,向来豪气。
尤其是这位公子这模样的,
一看就是个多金的主,不似那些穷酸书生,
白嫖不说,还要拐走自家的姑娘,
最为惹人痛恨!
“公子第一次来,就有我给公子推荐个姑娘,好嘛?”周妈妈热情的紧,如何让这些外地的冤大头乖乖的掏钱,她颇有心得。
谁知,
那公子折扇一摇,面色不悦,
“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推荐一个?”后面的跟班上前一步,挺着胸脯恶狠狠的盯着周妈妈。
“哎呀,莫不是公子有相好的?那倒是我唐突了。敢问她是?”
眼珠子转的快,周妈妈的脑子也转得快,立刻赔笑。
“我家公子初来乍到,哪里有什么相好的?”
跟班眉色一冷,“我家公子非常人,一个姑娘怎么够?”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呵呵,早说嘛,说吧,要几个?”
两根手指交错,
面皮白净的跟班冷哼一声,“先来十个!”
“嘶!”
饶是见多识广的周妈妈也倒吸一口凉气,竖起大拇指,“公子真乃神人也!”
当即,
令左右掌堂的姑娘伺候着公子进屋子先喝酒坐下,
不一会,门打开了。
十个姑娘鱼贯而入,个个花枝招展,媚眼如丝。
有钱的金主,哪一个姑娘不喜欢?
碰上个爱打赏的,那更是要费尽心思笼住。
姑娘们站成一排,
可谓是用尽了平生的手段,好引起那俊朗的公子注意。
这公子也真是浪荡,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姑娘们,挨个查看,
从上到下,
看的那叫一个仔细哟。
似乎恨不得从里到外也看透。
而他居然鼻子也凑了凑,
闻了闻每个姑娘的味道,时不时的皱起眉头。
一旁的周妈妈暗自点头,
她清楚,
这是遇见行家了。
看来这公子对于姑娘的要求甚高。
美人看骨不看皮,闻香识女人。
这是老道有经验的浪客才知道的辨别手段。
这公子看着年纪不大,经验丰富啊——周妈妈心想。
挨个姑娘看完了之后,
公子一摆手,“换一批吧!”
周妈妈并没有吃惊,心道,“果然如此!看来我这百花楼的普通货色难以入他的眼了。”
“公子稍等!”
说完,
扭动着腰胯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那女扮男装的小跟班小声的说道:“公子,方才一个都没有?”
原来这小跟班正是少女希儿。
一身男装打扮,仍旧魅力清秀。
而公子打扮的,
正是项薄。
两个人此行来,正是为了寻妖!
为能够贴合浪荡公子的模样,
舒二孔用了半晌的时间才将项薄给打扮好了,
从装扮到神情都给指点了下。
这次有了现如今的浪荡公子模样。
为了贴合,
甚至给项薄抹了抹眼袋,弄出一副略肾亏的面庞。
看了外面一眼,
偶有富家公子搂着女人经过,项薄点点头,同样低声说道:“有些人身上有妖气,但我确定,她们都不是妖怪。”
“我想,或许是她们接触了妖怪,因此而沾染了妖气。”
“好,那就看看下一批。”希儿站在门口,向外张望。
当看到一青年敞开怀,大手不安分的伸进姑娘的衣服里时,立刻脸色绯红的逃了回来。
“你要是不适应,还是先回去吧。”
“不,我倒要看看,妖怪长得什么模样!”
不一会,
又有几个姑娘走进来,仍旧是十个。
这一次的风格和刚才可谓是大相径庭。
有的姑娘不说多么艳丽,但却生的骨相媚态,眼神扎人,宛若妖精一般。
这都是百花楼的上乘姑娘了,各有风采。
有的一看就是浸淫诗词歌赋久了,身上有文学气息,要么就是舞姿惊人,又或者会舞剑。
这样的姑娘都从小花费心血培养的,平日里,若非遇到了大客户,周妈妈是舍不得拿出来的。
这一次,
可谓是给足了项薄面子。
青年走上前来,仍旧挨个查看,闻一闻,瞧一瞧,看到那叫一个仔细。
几个姑娘甚至都被看到脸红了。
但青年却知道,这不是姑娘真的害羞,而是她们经过特殊训练,可以随时随地脸红。
这好让客人误以为自己是少更人事的青春姑娘。
这就涉及到青楼的些许特殊恩客了,
他们明知道自己来的是青楼,却偏偏喜欢害羞的姑娘。
为了迎合他们的口味,
自然就有经验老道的姑娘专门开发了脸红技能。
只要有钱,
别说脸红,哪里红都行!
来回审视了许久,
青年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这看的那周妈妈同样紧张起来。
“不是吧?一个都看不上?这人该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低头沉吟了半晌,
项薄终于摇摇头,“再换一批吧。”
“这?”
周妈妈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项薄忽然咳嗽两声。
希儿立刻明白,
虽说自己还没开始消费,但是应该打赏了。
“周妈妈,这是小小意思。我家公子是出了名的难伺候,请多担待。”
希儿将一锭金子递过去,那周妈妈眼神激射光芒,笑容灿烂,“无妨,无妨!”
“公子,既如此,老身也就不藏拙了。这就给你请来我百花楼的十大花魁!”
“不过,她们当中有些人还在伺候恩客,怕是要多等一会。”
“去吧,我等着。”
项薄面无表情,只是坐在桌前,独自喝酒。
周妈妈讪笑着跑了出去。
“我真蠢!”
希儿才将周妈妈给送了出去,回头就听到项薄在骂自己。
“公子,什么意思?”
“若你是妖怪,藏在这百花楼里,你是愿意将自己变的好看一些,还是变成普通女子?”
“自然是好看的啊。”
“那是为什么?”
“且不说妖怪也喜欢自己漂亮些,再说她们越好看,就越容易被宾客看中,也就可以更多的吸收阳气。”
希儿几乎脱口而出,而后,
她就恍然大悟,拍了拍手,“我明白了,妖怪定然藏在十大花魁当中!”
“昨夜,伺候舒二孔的第二个女人,便是花魁之一。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妖怪?”
希儿摸了摸脑袋,有些困惑的看着项薄,“不是个蜘蛛精么?”
“我在舒二孔身上问到了两个味道,蜘蛛精的味道和汗白丝绸如出一辙,证明它一直藏在汗白丝绸里,或者就藏在他身上。而另一种味道,是舒二孔昨夜在百花楼留下的。这妖气不同寻常!”
“哪里不同?”
“这妖气虽然只有微不可查的一丝,但却十分强大。至于那蜘蛛精,不过是个小妖怪罢了,舒二孔但凡是胆子大一点,自己都能打得过。”
希儿忽然笑了,凑到公子身旁,“怪不得你将舒二孔自己留在家了,嘿嘿,他不得吓死?”
“以防万一,我还是留下了一道剑气的。”
希儿眨眨眼,小脸顿时严肃了不少,小声的问道:“公子,你肯定也给长公主留了一道剑气,对吧?”
项薄愕然,侧头看向少女,“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全然没有猜中的喜悦,希儿反而满脸的不高兴,嘟囔着,“公子遇到了关心的人,总会留下一道剑气的嘛。”
“随手的事情,别放在心上。”项薄知道这小跟班又有情绪了,笑着安慰道。
“既然是随手的事,那公子也给我留一道呗?”
项薄皱眉,语气惊讶,“你也要?你要这个做什么?你我一直都在一起,我可以保护你。”
“以防万一嘛。”希儿撅着小嘴,几乎要撒娇了。
项薄无奈,伸出一根手指,“那好吧。”
但就在这时,
脚步声传来。
门外,
周妈妈情绪高涨,脚步轻盈,身后跟着几个绝世美女。
这一幕,
看的底楼那些宾客可都铆足了好奇。
“公子,人来了!”
从里到外,
站着九人,这九人的风姿就比方才的那些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都是百花楼压箱底的姑娘了。
有的姑娘还在接客,
这周妈妈可是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将人给带过来。
为此,
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但好在,
周妈妈知道那些人都没什么家境,得罪的起。
今日也是运气好,
没有背景很深的客人,否则她凑不齐这九人。
饶是如此,
还有一人没有带来。
那人是当今礼部尚书董大人的专宠,无人敢碰。
“这九人足矣!”
对于自家花魁的魅力,周妈妈是相当自信的。
这一次可是挺着胸脯,趾高气扬的走了进来,一副任凭君挑选的模样,嘴角微微上翘,可谓是自信满满。
但那些姑娘们可是有些不满,
一个个嘴里嘟囔着,
“周妈妈,这位公子什么来头啊?值得我们姐妹一起伺候?”
项薄抬起头,
从左到右看了过去,
忽然定睛。
说话的,
是左手边的第三个人,
有问题。
不出意外的话,
这人就是昨夜伺候舒二孔的花魁。
不得不说,
这舒二孔真是好福气,
初来乍到,就能得到花魁的伺候,估计花了不少的银子。
“你……”
项薄指向那个姑娘,随后对着周妈妈点点头。
“公子,这是清影,擅长舞蹈,尤其擅长以月为背景,舞姿宛如月宫仙子。”周妈妈顺势给解释道。
“清影,好名字!”
项薄学着浪荡公子的模样,只拍手,笑道,很是满意。
“敢问公子?清影的名字好在哪里?”
花魁,
任何一个拿出来,都是招牌,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是无所不能。
她们伺候的人,
要么地位极高,要么是远近闻名的才子,这才配得上花魁的身份。
而她们最为反感的,
便是毫无才学的土财主。
比如项薄伪装的这种,
面皮虽说俊朗些,可一看就是被酒色财气掏空了的。
这样的人,
花魁都看不上。
是以,
名为清影的女子淡淡开口,这一问话,看似要考究项薄的才学,其实是认定了项薄是个外地来的土老帽,想要驳他的面子。
周妈妈顿时冷脸,“清影,你乱说什么话?”
和花魁不同,
周妈妈眼里只有钱。
只要有钱,
哪怕客人是个满身跳蚤的乞丐,花魁们也不能说个不字!
因此她必须给项薄找回面子,以防他被激怒,一气之下走人。
那可就赔大发了!
不想,
项薄抬起手来,阻止了周妈妈继续大动干戈,笑了笑说道:“周妈妈,无妨!清影姑娘问的好!”
说完,
他转头看过去,面带笑容,缓缓吟出诗句。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