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兽就在百米远,忽然两根前蹄扬起,
一时间,
暴虐的气息四散开来,周围的空气直接炸裂,噼里啪啦。
但见青冥兽忽的低头沉吟,猛冲出去,正朝着广场青年而去。
几乎同时,
观战的皇帝,帝师,独孤兰凝眉而观。
夫子身形一闪,已然消失在原地。
青冥兽果然发动攻击,
他答应了长公主,决不能让项薄有事。
但,
夫子身形瞬息消失,却又瞬息停止,落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往上,
是一张错愕到了极点的脸。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眼里净是不可思议。
只见广场上,
青年岿然不动,
那只听从皇家命令的青冥兽,
就那样趴伏在那里,满眼的乖巧,时不时的用脑袋蹭一蹭青年的衣袖。
而青年,
还有些不解,可也尝试着伸出手摸了摸青冥兽的脑袋。
两者互动,十分有爱。
御书房的房顶,
皇帝纵然吃惊,却只阴沉着脸,“怎么回事?”
“兴许,青冥兽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帝师猜测。
第一次见到项薄,便感觉此人已经不像人,体内血脉汹涌澎湃,好似大江大河。
能够拥有这种血脉的,
唯有妖兽!
虽然并不清楚这青年的血液怎么会这样,可青冥兽对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青冥兽是皇家守护神,
她已经不是青年对手,唯有请这守护神出手。
不想,
她和皇帝的算计毁于一旦。
“哼!”
泰景帝看不下去,拂袖而去。
帝师仍旧看着青年,“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等等!那把剑!”
脑海里忽然炸开青年用剑的场景,帝师嘴角微微上扬,“原来如此!”
————
“项哥哥!”
不远处,
独孤兰翻墙而来,最后去到了夫子后背上。
夫子凌空虚渡,瞬息来到了三人面前。
“兰儿。”
项薄向来话少,对着独孤兰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夫子身上。
“这是夫子。”
独孤兰介绍,接着又要给夫子介绍项薄。
却见夫子摆摆手,“见过了。”
青年愣神,
何时见过?
“小友便是帮助青城解围之人吧?那一日,我在山上都看到了。”
夫子当初只看到了隐约身形轮廓,如今再见到,稍微推理便一清二楚。
项薄点点头。
“那个时候,小友还是靠着个人武力,如今却已经成长为不输于我的神仙中人。当真是士别三日……”
夫子长叹一声,和项薄这般年纪,又有这般修为的,真是绝世少有。
“只是不知道,小友用了何种手段?居然可以令这青冥兽俯首帖耳!”
“许是我体内有妖兽之血。”
“青冥兽血脉高贵,能令它臣服的,必定不是不同的血脉。”
项薄思忖了下,老道士在葫芦里留下的那些妖兽虽然也算是强大,可和青冥兽比不得。
但是那些普通妖兽血脉经过天道之力凝炼,品质提升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哪怕和龙血相比,也不多让。
因此,
震慑一青冥兽,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夫子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当下,
项薄也不多做辩解。
“夫子,可否带我去见皇帝?”
“你要见皇帝?”夫子皱眉,很是惊讶。
他原本以为,
项薄只是来见独孤兰的。
可转念一想,
呵呵,
若是只为了见一面,何至于来宫中?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去。”
项薄交待了几句,
留下几人,准备独自一身前去。
“项哥哥,我和你一起去!”
“你也留下,我很快回来。”
青年说完,
转而看向夫子,
“在我回来之前,劳烦夫子照顾他们周全。”
这皇宫之中,气息交杂,善恶交集,正邪丛立,显然很不安全。
“好!”
夫子承诺。
…………
御书房,
盘坐于蒲团的帝师蓦然睁眼,神情当中闪过一丝惊恐。
“他来了!”
同样沉静打坐的泰景帝微微皱眉,“何人?”
帝师叹息一声,“还能有谁?”
“为何无人通报?”
“他想要到何处,没人拦得住。”帝师苦笑。
刚说完,
御书房门开了一条缝隙,瞬间合上。
一个青年身形缓缓而立,左右四顾。
“该是这里了。”
他本是个不识路的,瞬息之间找了不少房间,这才终于说着帝师的气息找到了这里。
巧的是,
帝师正好和泰景帝共处一室。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御书房!”泰景帝拍案而起。
项薄愣了愣,平静看向大梁的这位帝王,“方才,你不是见过了么?”
若是青年所料不错,
指使青冥兽攻击自己的,正是这位大梁皇帝。
“你到底是谁?”泰景帝沉声。
“在你们皇家的情报里,我该是那个斩杀了北寒王的青年,名字叫项薄。”
青年如此介绍道。
“你为何来此?莫不是来杀朕的?”
项薄摇摇头,“只是来问你几个问题。”
“问题?”许是没想到青年的来意会是如此,
泰景帝分明有些惊讶。
当即,
他的怒气渐渐消退,神情不动如山,恢复了人家帝王的深沉气度。
“你说。”
他坐回了椅子上。
事到如今,
他甚至已经无法要求青年跪拜,心里莫名有些憋屈。
生而为帝,何曾有过这种屈辱?
“让她出去……”
青年说道,看了一眼帝师。
“不需要,帝师和朕……”
泰景帝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他看到那平日里连自己都指挥不动的帝师,
居然主动朝着门口走去。
只因为青年看了她一眼。
“吱呀!”
门轻轻合上,
帝师的动作小心翼翼,这一幕看的泰景帝隐隐儿发怒,可是却不敢发作。
“这下,你可以问了!”
泰景帝坐下后,理顺了语气,开口道。
“皇帝不必动气,我这次来虽说不请自来,可着实是为了你,或者说,为了你的江山。”
“第一个问题。”泰景帝催促。
“敢问皇帝,你可知当今天下已经破败不堪,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这是第一个,
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只这这句话,
便令这气度不凡的帝王陷入沉思。
项薄情知,
平日里有这想法的大臣有许多,可没有一个敢说出口。
有些事情,
大家都不说,众人也就选择了无视。
实际上,
事实还在,不会因为忽视而消失,甚至会继续弥散。
青年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等待着,想看看眼前这位皇帝如何作答?
良久,
泰景帝缓缓抬头,语气疲惫,
“朕清楚。”
“既然清楚,为何坐视不理?莫非你舍得这江山?”
这仍旧是第一个问题范围。
“何人敢说朕坐视不理?自朕登基以来,勤勉政事,自问从不懈怠。”
“三年来,朕每日只睡两个时辰,除去修行时间,余下便工于政事。朕自知天下颓败,殚精竭虑想要改变这一现状,可有心无力。”
对于项薄的质疑,
泰景帝起初愤怒,但说到最后,神情竟然有些落寞。
作为前世的现代人,
项薄藏于家中,对于各朝各代的历史,可谓是如数家珍。
像是泰景帝这种,
胸有大志,想要好好整顿国家,可就像是他所说的,
有心无力。
下面的人欺上瞒下,贪污受贿,作为皇帝,被蒙在鼓里,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泰景帝还好一些,
至少知道现如今的大梁是十分萧条的了。
百姓流离失所,甚至于京城附近都出现了山贼,这是皇朝即将没落的迹象。
而项薄之所以来这里,
则是看在黎民百姓的份上,想要提醒这位皇帝。
本该属于你的龙脉,已经被他人给拿走了。
甚至,
天道之力都不再垂青于你。
这意味着,
大梁的气运走到了尽头。
这是项薄从仙术当中开盲盒得到的另一项技能,那就是观皇朝气运。
今看大梁,
已经是败絮其中,腐烂透顶,
一个煌煌的新王朝似乎正要来临。
天下变革,战事四起,
似乎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即便是项薄,
也阻挡不了这天下大势!
而他今天所做的,便是推迟这一天的来临。
又或许,
一旦泰景帝励精图治,找到了万民生存之道,皇朝蜕变之法,想来也有可能逆天改命。
不过,
这概率太低了。
泰景帝所说,自身励精图治,不能懈怠,项薄是相信的。
可有一点,
这泰景帝似乎走出了另外一条路。
为了这条路,
他似乎可以舍弃江山。
“我只是来提醒你,至于怎么做,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如何治国,
项薄本身也不清楚。
“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时间不多了。我知道你在寻求长生之道,可你要清楚,你的气运和大梁王朝紧密相连,一旦王朝覆灭,你亦不能存活。”
“因此,王朝是你的立足根本。我知道你寻道长生,正是为了有时间整治王朝,可一旦如此,未免有些舍本逐末。毕竟,现在的王朝已经是风雨飘摇,而成仙长生,本就是虚无缥缈之事。”
“我虽然年轻,却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世界没有长生成仙之道。信不信,由你!”
项薄一口气说了许多,耳廓微微一动,便清楚的听到门外的动静。
那是近百岁的帝师在偷听。
她只怕项薄告诉泰景帝长生之道,因此屏退了侍卫,学人趴墙根。
这实在是有失风范,但为了长生,为了成仙得道,这都算不得什么。
听到青年说到这里,
帝师娇躯一颤,神情震惊,随后紧紧皱起眉头。
她师出南方龙虎山,乃是近百年来一等一的天才弟子。
龙虎山现如今是天下九大门派之一,实力强悍,一直想要超越正阳派,成为天下门派之首。
门派之中,修仙得道,
除了想要更强的战力,冠绝天下,便只有长生一道了。
毕竟,
在任何一个时代,
只要能活的长,便有机会参悟更多的道。
而龙虎门,
便是天下长生之道最为高深的。
门派中的长老曾言,
长生之道须得从皇族当中寻找,
因皇族镇守江山,无论朝代更迭,唯有江山不变。
因此江山可谓与天地同存,和日月同光。
这其中便有长生之道。
她便以帝师身份藏于宫中,名义上是为了帮助皇帝寻求长生之道。
实际上,
她也在寻找这条路。
长老曾经所言,是门派当中的天机大师推演出来的结果,不会有误。
可现在她却听到了另外一种结果。
这片天地之间,
没有长生之道。
这岂不是意味着,
所有的修炼者或许能活的比常人久一些,但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
那就是,
死!
这样的消息不啻诛杀人心,
让她顿时茫然不知所措。
这青年,
她只见过一面,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他的话,帝师心里莫名的肯定。
甚至因此而颠覆了门派天机大师的推演。
“没有长生之道!”
反复咀嚼项薄这句话,门外的女人失魂落魄,一瞬间苍老了百岁。
白色长发延伸出华服,面皮也出现了褶皱,
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而这才是她原本的样子。
帝师,
已经活了近百岁了。
如今道心一朝破掉,可谓是前功尽弃。
此时的项薄哪里知道,
他短短的一句话,居然令帝师整个人变的颓唐不已。
他只以为帝师在偷听,也不计较。
在北漠之地,
他已经知道,
这世界被所谓的仙界视为罪域,所有人都是罪子。
而罪域里,罪子何来长生?
这就像是被关在监牢的死刑犯一样,
早晚要被砍头的,等不来出去的那一刻!
“你凭什么说这世界没有长生之道?”泰景帝也有些坐不住了,很有城府的神情终于微变,不再淡定。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
青年看着这位帝王的反应,叹了口气。
果然,
方才说到百姓江山,他只有恼怒,可说到长生,他的反应更加强烈,甚至有些暴跳如雷。
这一来,
长生在这位帝王的心里,
明显更为重要。
“我说过,江山在,你的长生之道或许还在,但你舍本逐末,一旦江山气尽,你的长生无望。”
项薄也算是循循善诱,可奈何,对面的帝王已经陷入绝对的执念。
“即便朕力挽狂澜,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可真做到那一步,我怕是垂垂老矣,哪里还有精力去追逐长生?”
泰景帝苦笑一声,从这一刻开始,他认可项薄所说的,将他放在和自己同等地位来谈话。
“或许,你到了那个年纪,会有别的感悟。”
如今的泰景帝,
不过三十多岁,久居宫中,
不说见识浅薄,至少看不到自己想看的,只能看得到群臣想要他看到的。
“——我不甘心!”
泰景帝猛然抬头,
眸子居然成了猩红,神态狰狞,眉骨间的青筋异常明显,手指因为用力,一只细长的金笔啪的被折断。
“我不是佛家中人,无法让你放下执念,也无法渡你,只是一言提醒,听不听,随你。”
项薄来此的目的便是如此。
天下大势滚滚,改朝迭代最正常不过。
只是这期间,
百姓要受最深的苦,那便是不大公平的了。
若真的可以出现一个新的王朝,令百姓安居乐业,项薄也乐意看到。
至少,
现在看着泰景帝,怕是长生的执念太深,已经无法自拔了。
当然了,
若是他猜的不错,
这和那帝师日日夜夜的思想灌输也有关系。
泰景帝也只是凡人,如何能逃脱得了长生的诱惑?
“好了!第一件事我问完了,接下来是第二件事!”
项薄转移话题,他看了一眼四周,鼻端动了动。
“皇宫之中,为何会有妖气?”
“你见过青冥兽了,它本是妖兽,自然有妖气。”
泰景帝缓缓抬头,重新做下,眼神里带着些许凝滞,夹杂不甘。
仿若项薄接下来的问题,他已经不怎么关心。
“我说的不是那东西,我说的妖气,在皇宫更深处,你是皇帝,不可能不知道!”
项薄细细感应,那妖气宏深邃,定是一厉害妖魔。
他只是不明白,
泰景帝怎么会让这样的妖魔潜伏在皇宫?
难道不怕它大开杀戒?
“哦!你说的是九鼎之下的那东西。”
泰景帝似乎想起来什么。
“九鼎?震天下的国器?”
“不错。当初先祖平定天下,收集九鼎作为国器,但却没想到,九鼎汇合之后,其下当生出深渊,深渊之中,隐隐有万兽咆哮,无人敢靠近。”
“但因为这些妖兽被九鼎镇压,并未破鼎而出,我皇族众人也只得任由其存在。”
“据老祖说,那九鼎之下乃是毁天灭地的怪物,让我等绝不可触碰。”
“因此朕将九鼎周围打造成了金刚铁门,不准任何人靠近,也不许走漏了风声。”
“可还是有人闻到了消息,有些不怕死的,居然混进皇宫,想要移开九鼎,释放妖物,从而使得天下大乱!”
“怎么?你也想要九鼎?”
泰景帝审视青年,之所以说的如此详细,是因为他们觉得这青年应该并不在乎九鼎。
他只是对妖怪有些敏感罢了。
不得不说,
作为帝王,洞察人心。
泰景帝是有一套的,他看的很准。
项薄这第二个问题,泰半是因为好奇。
“明白了。你记住,若是九鼎完好,妖物不出,一切自然最好。可一旦有变故,务必通知我!”
青年缓缓说道。
“你是不想看到天下生灵涂炭,对吗?”
泰景帝似乎已经看穿项薄的想法,这让他在青年面前有了一些底气。
可项薄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他的顿时哑口无言,
“陛下,天下已经生灵涂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