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文轩死了!
这消息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到了池塘,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大则是对于费家所言,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家主费鼎见了尸体便气急攻心,倒地不起。
而小则是对于天北城的百姓,凑热闹和宣传八卦的居多。
有人说费文轩是半夜被女鬼勾引了魂魄,这才死了。
也有人说他是自己一个人在林子里滑到摔倒,跌破了脑袋。
总之,
费文轩的死法被传了十几个版本,各有花样,也都传的有模有样。
天北城有附属的城郭和县衙,这一次接到了调查费文轩案件的是附属清河县的县衙。
王洪带着捕快来到费家的时候,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家主费鼎一病不起,主事的是费文轩的大哥,天北大侠客费成虎。
王洪恰好和费成虎是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发小,费成虎虽然出身文人世家,但从来不喜读书,从小就离开了家到处拜师学艺,学了一身的武艺。
这次也是短暂的回家探望,不曾想就出了这事。
“你们家家主呢?”王洪带着捕快一进门就找费老爷子,这位是他的叔叔辈,一直以来对他颇为照顾。
不想,
从屋里走出来一脸阴冷的费成虎,“王洪,你跟我来。”
屏退了手下的捕快,王洪随着费成虎来到了房间,关好了房门。
“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王洪安慰的话有些官方,但他本是个粗人,生死见得又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费成虎不在意,摆了摆手,“我没事。只要是老娘担心,老爹也卧病在床。其实你也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一般,没什么感情。”
王洪点点头,这一点他知道。
因两兄弟的年纪相差较大,费文轩出生的时候,费成虎已经开始外出闯荡,鲜有机会见到自己的这个亲弟弟。
即便他回来,费文轩也把他当成陌生人。
一个嫌弃另一个文绉绉的,费文轩又嫌弃自己的哥哥没文化,总之,彼此从不说话,见面了也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点到为止。
“但是,他毕竟是我的亲弟弟,又是我费家的人,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家在朝廷里也有些关心,你需要什么人帮忙调查尽管说。我必须要知道,是谁杀了我弟弟,动机为何?”
费成虎越说越激动,这听的王洪有些惊讶。
王洪思想了一番,顿时了然,“兄弟,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
“怎么这么说?”
“据仵作鉴定,你弟弟多半是死于他杀,这说不好就是你的仇人报复。更何况,你弟弟是被人扒了衣服的,这明显要羞辱他,羞辱你们费家!”
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快,王洪对于这次的案件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实在是费文轩死的太过于诡异。
要知道,
那费文轩嘴角是有一丝微笑的,这意味着他死之前可能都是开心的。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能让他即便死了都觉得开心?
而费成虎在外多年,做的都是些行侠仗义的事情,很可能会得罪一些人,这便是突破的其中一个方向,“你好好想想,甚至我怀疑,你弟弟的死可能和人无关!”
“你不是说,这是他杀?”费成虎反问。
“是他杀,但不一定是人杀的。”
费成虎了然,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王洪想说的是什么,可这是天北城,儒家正气最为浓郁的地方,什么邪祟敢在这里放肆?
见自己的发小该是想通了,王洪继续引导,“你好好想想,也不排除人为的可能,最重要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难道真的是邪祟?”费成虎开始审视自己的过往,他虽然学习的只是武艺,但是对于那些神仙志怪也见过不少。
譬如哪家的亲人死了,留恋在家就会导致家里的孩子生病。
也有不甘寂寞,死后成僵尸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诸如此类。
但是邪祟这种东西,他倒是很少见。
“我只是假设。毕竟如果是人干的,我必定全力以赴帮你,可若是其他不干净的东西,那我也许就无能为力。但是你别担心,我们天北城虽然没有镇魔司,但有天北学院。”王洪安慰道。
费成虎恍然大悟,发小的话可谓是掏心掏肺,“兄弟,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想想,你也帮忙调查,若真的是邪祟作怪,那我就请天北的大儒出手!”
费成虎有一点没有想到。
他弟弟费文轩已经是天北学院的弟子,况且还是第四名的优秀学子,这样的人突然死了,整个学院极为震动!
这毕竟关系到学院的脸面,天北学院向来以护犊子闻名。
虽然院长没有出面,但是两位德高望重的三品大儒朱潜和程心安正在召集一众教员紧急开会。
会议的主题自然是关于学子的安全问题。
天北学院号称儒家正统,乃是亚圣创办的正气聚集之地,这正气同时也笼罩整个天北城,现如今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朱潜和程心安分开坐在两边,一脸阴沉。
“你们都来说说,这件事该如何处理?”朱潜将拿起来的茶杯重新放下,他本就没有喝茶的心思。
他这一开口,算是进入到了正式讨论阶段。
程心安指定了自己左手边的一位教员,“正廷兄,你且来说说。”
那人站起来,对着两位大儒拱手行礼,“我去费家看了尸体,表面上来看是被冻死的,但实际上没这么简单!”
“哦?继续说。”朱潜面无表情。
“昨夜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温度的确很低,但是冻死人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按照那个砍柴的所说,他发现尸体的时候,费文轩是浑身都包着雪的,身体冻的和冰块一样。”
“这不是寒冷的气候导致的。我怀疑有邪祟施展了术法,将他活活冻死。”
朱潜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笑,重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说道:“天北城里真的会有邪祟?”
程心安冷哼一声,“亚圣雕像在此,可镇压世间一切邪祟,怎么可能有妖邪?”
但他并不知道,此刻坐在他身旁的朱潜,正是最大的妖邪。
对于所谓的妖邪,朱潜已经见过了,所以不会太多的惊讶。
那日,
无头业火都闯进了学院,也没见受到亚圣雕像的影响,由此可见,那亚圣雕像已经没有镇压邪祟的能力。
不然,
他朱潜何以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
呵呵,他心中冷哼。
“不管怎么说,费文轩都是我天北学院的学子,虽然事情不是在我们学院里发生,但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听闻费鼎一病不起,正廷兄,劳烦你走一趟吧。”程心安对着那人拱拱手道。
被称作正廷的这人在学院里教授的是医理,医术丝毫不亚于京城里的那些太医。
“好!没问题。”
“至于追查邪祟的事情,我亲自来!”程心安说道。
他刚说完,旁边的朱潜面皮抖了一下,微不可查。
朱潜正色道;“那这次就有劳了。”
程心安回到自己的房间,鹌鹑已经在那里等着伺候了。
“鸿鹄,费文轩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鹌鹑给老师端茶倒水,一副乖乖的模样,这让程心安很是满意。
“那个费文轩虽然平日里张狂些,为人又有超乎自身本事的傲气,但毕竟是我学院学子,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你以后外出要小心些。”
程心安一直在考虑,费文轩的死是个意外还是有预谋的?
若是有预谋的,那他的死恐怕不会是结束,而是开端。
他有理由相信,
那背后的幕后黑手,可能想要针对天北学院的学子们。
鹌鹑是他的得意弟子,所以必须叮嘱几句。
在老师面前,鹌鹑一直都是乖宝宝的形象,自然是温顺的点点头。
程心安越看自己的这个弟子,就越发的喜欢。
他的天赋要比自己的想象的还要好,这才几天的时间,他在诗词以及文章方面都大有进步。
想到自己也许捡到宝了,程心安嘴角微微上翘。
与此同时,
站在他身后的鹌鹑,也嘴角掀起一些弧度。
项薄最近的生活有点枯燥,总是两点一线。
要么去学院,要么回客栈和方伯廷几个聊天。
但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们几个都已经被录取,将会搬进学院里去住。
本来也不那么着急,毕竟很多学子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暂时可能住在外面。
但是费文轩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学院开始敦促所有的学子尽快入住学院,以避免再有任何意外。
因此,
项薄此时正在打包,但他也没什么东西好拿的,倒是间壁的方伯廷和夏联科两个,大包小包的浑身挂的满满的。
不消说,那全都是书!
项薄就从来没见过比他们两个还喜欢读书的人。
“项兄,一起走啊!”方伯廷诚挚的发出邀请。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很快就去。”青年打开门指了指自己已经收拾好的行李。
两个人才说了几句,就有人脚步蹬蹬蹬的上楼,看见了方伯廷和夏联科就抢夺他们手里的包袱。
方伯廷急了,这些书可是他的心头好,“你们干什么?”
被呵斥一顿,那跑堂的这才知道自己鲁莽了,连连道歉,“两位公子,我家掌柜吩咐,让我来帮忙,这么重的东西,我来就行!”
夏联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也是客栈的服务之一不是?
但是方伯廷可不习惯被人伺候,“行了,我又不是拿不动,你帮这个书呆子就是了。”
书呆子自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夏联科。
确切的说,
方伯廷不仅仅是个文人,他平日里也坚持锻炼身体,是个重体魄的人。
背着大包小包,他身轻如燕,急匆匆的下了楼,将东西全都放到马车上。
但,
陶老板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方伯廷这才发现马另一边站了个人,急忙行礼道:“掌柜的,这些日子承蒙你的照顾了。”
“哪里哪里,这么客气的话不要说。你可是这次考试第一,将来前途无量啊,这一点小小心意,还请你”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方伯廷便推辞:“掌柜的怎么又这么客气?”
住在客栈里这些日子,他和夏联科吃的,喝的,基本都是陶大轩掏钱置办的,两个人已经已经感受到了这其中的热情。
至于礼金,陶大轩明里暗里的送了好几次,都被他们两个人拒绝。
这是原则问题。
不出意外,
他们尤其是夏联科,将来是要进官场的,这个头不能开。
因此方伯廷拒绝的很干脆,但是仍然很有礼貌。
但陶大轩非要表示一下,不肯收回,方伯廷无奈,只好吓唬道:“一会子衿出来,让他看到,怕是会让你下不来台哦!”
“额?”
陶大轩脸色顿时煞白,他之前给夏联科送礼金,他居然直接收拾行礼要离开。
急忙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子,陶大轩收回礼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方伯廷知道这陶大轩不过是个投机商人,算不得大奸大恶,给他顺了个台阶下,“掌柜的,放心,我们在你这里住了这些日子,咱们也算是有缘分不是?我们不会忘记的。”
正说着,
跑堂的背着一大摞东西走出来,后面跟着夏联科。
这位天北第一才子看见陶大轩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对着他拱拱手行礼。
“哎哟,不敢不敢哟。快请上车吧!”陶大轩又吩咐跑堂的,务必要把两位学子送到学院安顿好了。
这才放心让他们离开。
马车前脚刚走,项薄也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但陶大轩便没有那么热情了,只是勉强的对着他笑了笑,就走进去了。
项薄也不在意,只是站在门口。
不一会,
两个身影出现,是老道士他们。
“怎么样?计划成了吗?”项薄问道。
老道士点点头,但是随后又摇摇头,这看的青年有些困惑。
“我们俩在那里盯梢,眼看着有个女人被带出来了,可是我总感觉不大像,但是都说了是个道姑,他们应该不会弄错的。”道士现在回想起来,越发觉得奇怪,那个被带出来的女人过于瘦小,和道姑那虎背熊腰不相符合啊!
难道是在大牢里没吃没喝,给饿成那个样子?
这倒是有可能,但是道士总觉得哪里不对?
还有,
那个虞美人也看着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这个不打紧,到时候菜市口砍头,看看有没有道姑就是了。”项薄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
和尚继续去准备劫法场的事情。
转眼到了砍头的时候,
从囚犯们被押出天北大牢的那一刻,道士便知道这事怕是成了!
因为他没有见到道姑。
但是虞美人没有将道姑给送回来,项薄打算再去一趟。
且让道士他们在客栈安心等待。
“想不到那日一别,费公子就阴阳两隔,可真是命运无常啊!”
樱花楼第九楼,
项薄和女人对坐,虞美人喝着茶水,望着星空感慨。
自从那夜过后,她便很少沾酒杯了。
青年再次求证,“那个女人真的不是道姑?”
“恩,我说的都是真的,道姑被李牧年给带走了,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冲菊是李牧年的丫鬟,估计是做错了事,才被投进了大牢,这女人也是可怜。伺候了李牧年那么长的时间,竟然落得这种下场!”虞美人生怕面前的男人觉得自己说谎。
对项薄来说,
事情虽然有些意料之外,但还好,道姑暂时应该没什么事。
他只是不知道,
李牧年为何要将道姑带走?
弄清楚了事情,青年起身就要离开,虞美人顿时急了,“公子不多留一段时间?”
“不了,我还有事情。”青年直男性格展露无疑。
“你知道吗?过了今天,我就要进城主府了,那时候我们也许再也见不到了。所以趁着今夜我还是自由身,你可以”
接下来的话没必要继续说了,是个人都懂!
含情脉脉的虞美人盯着眼前的男人,她想到了他写给她的那首如梦令。
青年有这样的文采,她着实佩服,佩服到可以付出一切的地步。
因这青年,她一个花魁有了流芳千古的机会。
此生足矣!
青年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不加遮掩的虞美人。
说实话,
项薄心动了,身体也动了。
这是无可避免的,但有的人总是克制自己的冲动,坚守住底线,
这是人和兽的区别。
虞美人虽美,但不是他的菜。
虽然不会对她不屑一顾,但也绝对不会去碰。
虞美人纵横樱花楼十年,用饥饿营销的方法成功的让很多男人对她魂牵梦绕。
这一刻,
她极尽诱惑,绝不相信有人可以拒绝她!
所以她闭上眼睛静静的等待着。
夜里的风夹杂雪气,有些凉。
女人需要一个怀抱,这是她心甘情愿的。
心脏在跳动,脸色发红。
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计划当中,本应是水到渠成的。
不料,
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怀抱。
正奇怪呢,有声音传来。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呢?”
大丫鬟才刚上来就看到虞美人在那里香肩半裸,等人垂怜的模样。
虞美人睁开桃花一般的眼睛,有些尴尬。
四下望望,哪里有青年的影子?
“他走了?”她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