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大娘子的叫声唤来了院子里所有人,桐老爷皱眉看去,那贴身丫鬟原只剩下半截上半身,被藏在床底下!
“这是怎么回事?”
“是自杀!!”
云芝抢先说道,随即,身后的一众护院纷纷响应,“没错,是自杀!”
桐老爷惊的胡须根根直立,指着惨死的丫鬟颤巍道,“你们当我是白痴吗?有人自杀砍了自己的下半身?”
“报官!快报官!”
纵然云芝以死相逼,桐老爷也发觉家里有些不对劲,所以坚持报了官。
只是没想到,过了许久之后,捕快没来,只是来了一个年轻的仵作。
这个仵作他认识,是县衙里那位仵作新收的徒弟,经验浅薄,平日里顶多给些阿猫阿狗验尸。
想来他桐家在桐乡镇可谓是大户人家,哪一任县老爷不得看他几分薄面,没有他捐钱修路,他们何以做出政绩高升?
这一回倒是怪了!
小仵作不过十三四岁,面黄肌瘦,怯生生的,一路被王荣提着像小鸡仔一样进了桐老爷的家门。
房间里,小仵作查看了丫鬟的截面,不知是因为刚上道,还是被王荣这些五大三粗盯的有些紧张,他的手段并不熟练。
捣鼓了半天才终于将丫鬟的身体扶平了,仔仔细细的查看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紧张起来,大娘子坚持说看到有长尾巴的人出了房间,认定是家里进了妖怪。
如果说真的是妖怪吃人,那么留下来的必定是啮齿状的痕迹。
即便是普通人也看得出来区别。
只不过这屋里没一个胆子大的,都不敢去看。
小仵作观察半晌,时而皱眉,时而舒展,看的众人一阵焦急。
“小师父,看好了没有?我家丫鬟到底是怎么死的?”
桐老爷发问。
“从创面来看,大部分都是锯齿状的。”小仵作做出了判断,刚准备松一口气,顿觉周遭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
大娘子呵呵发笑,“看吧,我说的没错,便是家里进了妖怪。”
说完,她朝着云芝看了过去,可随即发现,云芝和身后的一大堆护院都在盯着她。
家里还有三五个丫鬟,此时也自动的离开了大娘子一步,桐老爷捋着胡须沉思。
“你们…你们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我吃了她?”
大娘子慌张道,看向她的老伴,“老爷,我……”
“大娘子当然不是妖怪,因为这锯齿状的切口其实是尺锯造成的,如果我没猜错,她自杀用的东西还在屋里…”
忽然起身的小仵作在屋里走了几圈,不知道从哪里真的找出来一把尺锯!
凶器找到了,虽然无法排除是否真的是自杀,但是至少撇除了有妖怪的可能性。
大娘子虽心里依旧不情愿,可是桐老爷似乎也不愿为了个丫鬟,再次去叨扰县太爷。
因为据小仵作所说,县太爷最近可是闭门不出,派了捕头李甲挨个巡查监狱里和最近被砍了头的死囚。
据说是家里闹了鬼了!
众人各自回屋,小仵作行将出了院子,正撞见大娘子门房留了条缝隙,一只手伸了出来招了招。
眼见着四下无人,小仵作快步进了房门。
房间里很亮堂,大娘子紧张兮兮的张望关门。
屋里的一切摆放整齐,青萝的味道从香炉里传出,惹得小仵作伸脖子闻了闻。
“小师傅,这里没人,你诚实和我说,我家丫鬟真的是自杀?我最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家里的人少了许多,而且都是莫名其妙的消失。”转身过来的大娘子拉着小仵作坐下了,眼神热切。
领着男人进自家房间,不是妇人之道,小仵作瞟了一眼门外,仍有些忌惮,若是被人瞅见了,他可能会被人给打出去。
说不得还会丢了这一份刚刚弄来的不错的工作。
只不过见大娘子可怜,他心生不忍,忙起身说道:“夫人,我说的句句是实话,你莫要再问了。”
“是不是他们威胁你?逼迫你?”大娘子一步步逼近。
小仵作一步步后腿,膝盖弯碰到了椅子,“没…”
“好,我也不逼你。只是小师傅能否帮我捎封信?”
“给谁人?”
“城南狂人信夫,他本是我的亲哥哥,因我嫁入了桐家,老爷不许我和他走动,以至于他至今生活落魄。”
大娘子说罢,竟是垂泪下来,遮遮掩掩而泣。
小仵作心一软,便答应了她。
不多时,他便携着那藏在衣服里的信封走出了桐家大院。
话说他才出了院子,后边便跟上了护院的头王荣。
到衙门有一段距离,行至一处罕有人至的胡同,王荣屁股根咻挣出三尺长的褐色尾巴,轻轻拍打在地。
望着前面的小仵作,他獠牙尽出,正准备饱餐一顿,却忽见前面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于阴影处揉了个稀碎,嘴角升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扬长而去。
王荣愣了愣,收了鼠牙,放那小仵作离开。
…………
云芝房间里,下手两边各自站着几个吊郎当神情的彪形大汉,这些人都是桐家护卫或者家仆的模样,只是各自露出一对令人心悸的獠牙,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王荣走了进来,将小仵作的事情说了一说。
云芝不解,这小仵作难不成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不管如何!他确实没有帮着那个女人,对我们没有威胁。”王荣盯着云芝的肚子,咦了一声,“怎么这般大了?”
正眼瞧去,三月龄的云芝肚子竟然像是有了七八个月大小,不是紧缚着,根本无法掩藏。
“我动用了噬血珠,惹得他不满,这便要提前出来!”
云芝抚着肚子,眼里爱惜,露出宠溺的神情。
王荣当即跪下了,旁边人一看,虽然有些不乐意,可也都纷纷从之。
“这么说来!鼠魁大人不久将会临世啦!哈哈,还请鼠娘娘遵照之前约定,我等一定万死不辞!”
“哼!你们既表忠心,那自然好说,可是若再像今天这般管不住自己的嘴,可别怪我无情!”上首云芝一掀衣裙,不怒自威。
“不敢了,不敢了,之后决计听从娘娘指示,我等告退…”
王荣一摆手,众人退出房间。
“大哥!我们何必看一个女人脸色?且不说她怀的是否真是鼠魁,哪怕是真的,其他山头的王也未必会认!”
刚出了门,一体型硕大的壮汉便不满道。
“蠢货,人类有句话,叫什么挟天子…呃…反正鼠魁在谁手里谁说话好使,就这么个意思!”
“至于这女人嘛…嘿嘿,等她将鼠魁生下来,也就没用了。到时候兄弟们也尝尝王族女人的滋味。”
“老大高明!”
众鼠妖皆精神振奋,提气握拳相击!
…………
长恨街。
献红楼,
昨夜的震动吓跑了不少过夜的客人,有的人趁机提了裤子走人,省了店钱。
搞了赔本买卖的老鸨可谓是气急败坏,为了贴补损失,居然破了规矩,让姑娘们大白天的开门迎客。
这街在桐乡镇本也算是偏僻,少有人大白天驻足,如今十数个妙人搔首弄姿的站在街上,一声嗲叫便拉着客人进门。
胆大的索性就跟着进去了,胆小的,老实的且跑远了三步一回头,观望观望。
偶有夫妻二人路过此地,那丈夫略微瞥眼,便被自家的女人扯着耳片骂骂咧咧的拉走了。
临了。
还不忘唾一口,“狐狸精!”
面黄肌瘦的小仵作离了桐老爷家,没径直返回衙门,反而饶了远路,眯眼望着眼前的一众花花姑娘。
“去去去!瓜娃子毛都没长,来凑什么热闹?”
一个风尘妙人扬了一把纤纤玉手里的青丝巾,将他推走开来。
献红楼有三不做,孩子,和尚和道士。
这也是大梁国法明文禁止,桐乡镇虽偏远,但也是法内之地。
岂料,
小仵作咧嘴一笑,干瘪的嘴唇粘着些许白色,牙齿光彩照人,轻声问了一句。
“上门做吗?”
那妙人愣愣神,只道是这娃子在说笑,“你不行哦,小弟弟。”
献红楼的确有上门服务,这也是为了照顾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毕竟,家里更放的开些。
当然了,要求这上门服务的多半是单身的男人,泰半抹不开面,不想被人知道。
“不是我,是我师傅……”
小仵作一本正经。
妙人松了口气,还以为他人小鬼大,原来是替人寻欢,于是莞尔一笑,
“你师傅多大了?”
“七十了…”
“这年纪有点危险啊。”
妙人犹豫不决,前半月还有个小姐妹服侍了个七十多的老太爷,可硬生生死在了她肚皮上。
这种事情还是有很多忌讳的。
更别说之后那小姐妹心里有阴影了,这辈子都没法碰男人了。
她还年轻,可不想这么早离了男人,其实男人对她来说,只是一种皮囊,反正又不付真心。
只是,她需要钱,不然,何以为生?
见她犹豫,小仵作忽的响起师傅的交代,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这是定金…”
“这样啊!”
“还可以加钱…”
“那你不早说?走起!”
妙人顿时笑得如银铃般。
话音稍落,楼里施施然走出一妙人,论姿色要比这人强不少,正是那夜里给李甲献舞的女子。
但见她脚步轻盈,宛如一步一起舞,面皮白里透红,滟滟双波流转,不施粉黛却胜了浓妆艳抹十分。
头上不似其他妙人流行的流苏,仅是简单的玉搔头,将长发欲挽半散,颇为动人。
小仵作喉咙也动了动…
旁边的妙人心里惊讶,心道,“这百灵论姿色尚比我差上一截,今日的打扮却怎的如此挠人?看的我的都想摸一把了。”
便是路边人,也都纷纷驻足,各色眼光扫来扫去,逗留在这又纯又欲的百灵妙人身上。
凡古今妙妙之物,欲求不得最让人难受。
妙人更是如此,百灵今日便是这种扮相,更若从献红楼里走出来的良家。
小仵作忽觉体内痒痒的,抓了一把却不解渴,“哦,原来是骨子里痒的。”
百灵伸出玲珑玉葱在他鼻头刮了一下,“我跟你去,好吗?”
这声清脆如山里落泉,激醒了他,“好……”
原本谈好了价钱的妙人想要开口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
她清楚,论公平竞争,百灵更胜一筹。
“小蹄子隐藏的可真深…啐!”
回头却又想,看来她也该照这个法子打扮一下,还能省不少的脂粉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