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茏的人群和流水一般,从城的这一边流到另一边。
刘庆余越发的失魂落魄,情场和考场都失意,这对于他来说是毁灭性的。
他的心在颤抖,在变化,心底里一直压抑的东西开始出现,那是负面情绪。
这一刻,他忽然憎恨别人的成功。
他看到了那些被簇拥的学子,那些春风得意的录取者,那些嘴脸丑恶的商贾老爷们。
他有些羡慕,但是不敢表现出来。
刘庆余捏紧了拳头,“我要我要财富,我要富贵,我要人前富贵!”
心底里的声音开始张扬,像滋生的魔鬼吞噬他的心。
这迫使他的脚步越发沉重缓慢,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无人的的地带。
抬头一看,“这是?我怎么来到了这里?”
永平王府!
四个大字在他眼里及其的闪耀,这里住的人和他一般年纪,可是已经封王!
李牧年正装装备,他已经让仆人准备了马车,这就去天北学院。
他的老师朱潜邀请他去参观师生礼,意味着他要有一个或者几个师兄弟了。
正准备出门,大门口忽然传来吵闹。
他微微皱眉,不想因为也一些琐事影响了今天的心情。
“怎么回事?”
他来到大门口,但见几个仆人正在反手押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一身学子打扮,身上的衣服有些补丁,但是从上到下都和整洁,看出来是个讲究人。
如此斯文的学子,却被人和豚狗一般被人给摁住,嘴里嘟嘟囔囔的,挣脱部的,又说不出话。
“公子,这个人胡言乱语,居然想要硬闯王爷府!”
一个仆人一边给了刘庆余一巴掌,一边邀功的说道。
李牧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把人给放开。
毕竟是个学子,遭到这样的对待实在是不应该。
这里毕竟是永平王府,被其他人看到了,还以为他虐待文人呢。
众所周知,文人向来玻璃心,事多。
刘庆余的眼睛瞪的通红,他抬头看到了李牧年,心里升腾出嫉妒,“同样是人,凭什么他为王侯,我如狗一般!”
“王爷!王爷!我有事禀告!”几个家仆手里的力气小了些,他迅速挣脱,扑向李牧年顺势跪下。
家仆一看这还了得,“给我滚开,脏了我家主人的脚!”
一脚将刘庆余踢开,那仆人又作势去拿他。
“够了!”
李牧年再次呵斥,那仆人才不敢动。
刘庆余也不敢靠近,和李牧年拉开距离,抬着头焦急的说道:“我有王爷你未婚妻的消息!”
“什么?”
李牧年一震,随即屏退左右,对着刘庆余说道:“你随我来!”
距离永平王府大约五百米处才有第一个胡同,两个人走进去,面对面。
“你有姜荏凤的消息?”李牧年冷冷的问道,这是他最近一直难以启齿的事情。
女人的出逃令他颜面无存!
“原来她叫姜荏凤!”刘庆余心里想着,关于这女人的来历,他猜了个不离十,眼见李牧年的反应,他便知道,他很在乎!
不管是在乎他丢面子,还是在乎那个女人,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利用这个消息,他可以换取自己想要的。
比如说,那五千两黄金!
既然做不成官,那做个富翁也不错。
刘庆余点点头,一五一十的将姜荏凤如何逃往他家里细细讲来,只不过隐没了一些细节,随后便看着李牧年,观察他的反应。
果然,
李牧年陷入沉思,仿佛在掂量他的话是否可信。
他的身份是学子,应该没必要骗我——李牧年思量着,但心里又在想,“或许这刘庆余和姜荏凤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尽管,刘庆余将他们之间的关系说的轻描淡写。
“这么说来,她已经离开天北城了?”李牧年声音略微发抖,终于有了那个女人的消息,他不希望这女人跑掉。
他要当面问她,为什么要逃走?
是因为不想嫁给陌生人,还是嫌弃他是个身体孱弱的?
刘庆余毕竟身份卑微,在李牧年微微展现出恼怒的情绪后,他下意识的后退,“她要从北门走,应该还没有走出去,现在追来的及。”
“好!若是真的追上了,那我给你记头功!”李牧年承诺。
“据我说知,那个女人的悬赏是五千两黄金对吧?”、
“不错!除此之外,你还可以提一个条件!”
“任何条件?”刘庆余脑海里立刻冒出一个想法,这想法让他兴奋。
“看情况!”
李牧年没有把话说死,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必须予以限制。
“你可以说说看,其实有了五千两黄金,你大部分的梦想都能实现了!”
刘庆余笑了笑,这世界上买不到的东西太多了,就比如说当前就有一件。
他将头发整理整齐,衣服也顺势捋了捋,这才说道:“我想要一个名额,一个进入天北学院的名额。”
“我对于这一次的榜单并不服气,以我的才学,必定是可以考进去的,可是名单里没有我,这不正常!”
“嗤!”几乎是下意识的,李牧年笑了。
“天北学院每一次阅卷都有两个大儒,三名教员进行交叉审核,你的文章如果真的有水平,不可能落选!”
“可事实就是如此!”刘庆余斩钉截铁,他对于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苦学数年,他即便没有夏联科的实力,但也不至于差太多。
李牧年无奈道:“我今日正好要去天北学院,可以代为查看你的试卷,名字告诉我。”
“在下刘庆余,字无缺!”
————
刘庆余回到家,他以为先看到的会是自己的老爹。
不想,他看到了刘稚圭。
确切的说,她叫姜荏凤。
他愣了下,想要开口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拿出一本书佯装读书。
“你没有被录取?”刘稚圭显然有些惊讶,她刚刚出去采办了些带走的东西,回来后正好碰到了刘老伯和那个经常来铺子里吃臭豆腐的青年项薄。
项薄直言不讳,“刘庆余这一次没有被录取。”
刘老伯虽然也失望,但毕竟没有表现出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以一个慈父的形象往回走,心里想着应该怎么安慰儿子。
虽然在刘家待得时间并不长,但是刘庆余的文章,稚圭是看到过的,心里也认可。
和那个一本正经,却有真才实学的夏联科相比,可能略有不足,但在天北城也是能排的上号的。
所以他的落选是稚圭没有想到的。
她原本想的是,
刘庆余考中天北,她远走三年,三年之后再会,刘庆余已经有了保她的能力。
事情有了偏差,但她还能走吗?
刘庆余对于自己的老爹向来态度不怎么好,可是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反而给足了耐心,尤其是现在,他背叛了她。
所以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嗫嚅着,“我原以为你不辞而别了,可是你为什么还没有走?”
刘稚圭愣了一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她从对方的言语当中咂摸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那是以前决计没有的。
他在隐瞒些什么——刘稚圭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正色道:“以我的关系,只要回到家中,想要让你拿到一个名额不是难事。”
“什么?你愿意”刘庆余猛然抬头,但随即,他从稚圭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慌,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失望。
他立刻反应过来,调整语气道:“我刘庆余虽然才学不佳,但毕竟身为学子,以这种方式进天北学院,是耻辱!对不起,我不能这么做!”
说完,他又义正言辞道:“稚圭,你走吧!趁着天还没黑,城门还开着,你赶紧离开!”
这话说的让刘庆余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希望她走出天北,还是为了五千两黄金?
稚圭有着想要离开的私心,也真心的想要帮助刘庆余,至少在离开前帮助他。
但他的反应让她满意,心底里泛出涟漪。
这一刻,她认定自己没有看错人。
“那我走了!”
刘稚圭背上了行囊,看着背对她的刘庆余,想给他一个拥抱,最终却只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她能给的所有的安慰。
脚步声渐渐消失,关门声很轻微。
刘庆余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的那扇门也关上了,他泪流满面,最后肩膀抖动,俯下身子捂住脸面。
————
少女姜荏凤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
她一旦离开了铺子,走到了新鲜的街上,想到了城外的世界,心里便暂时忘记了和刘庆余的儿女私情。
沉浸在即将逃出城去喜悦当中,男人打扮的姜荏凤步伐轻快有力,像一只挣脱牢笼的金丝雀,婉转的身子在街道划出最为华丽的转身。
外面才是她绽放的舞台——她自由自在的奔跑,成了一个欢快的孩子。
直到,
他遇到了黑甲军!
“谢统领!!”
前方,
人高马大,一身戎装的谢统领带着一队黑家军看着前方,他装作没有看到隐藏在街边铺子里的少女,大刀阔斧的走过。
可是等到姜荏凤急匆匆的冲出来的时候,他忽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大人,她要出城了!”
旁边的侍从立刻出言提醒。
谢龙城一身的黑甲威风凛凛,眼神里投出寒烈的光,他遥遥看向城门,微微摇头,“咱们的这位少主,可是厉害的紧!”
“咱们找了几天都没这个女人的消息,他一出手,这事就成了!”
“那倒是!这女人也挺厉害,可惜遇到了少主!”
不知身后黑家军的讨论,女人一路向前,她选择的是北门。
自以为躲过了追查,姜荏凤看到了出逃的曙光,城门就在眼前。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城门关门的早,她远远的看着几个门吏推动城门。
“要快!”姜荏凤立刻加速,“官爷,我要出城!”
一个大胡子的官吏微微一愣,随即和另外一个对视一眼,“怎么这个时候出城?”
北门向来人少,因此关闭的也早,他们本想早日关门,也好寻个地方去吃酒的。
见女人来了,大胡子明显不喜。
这就好比你都快下班了,结果来客户了,点名要你加班,谁能愿意?
姜荏凤可比刘庆余会来事,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两位去吃酒。”
小个子的门吏点点头,“算了,抓紧时间吧!”
“多谢!多谢!”
她像一只百灵鸟,身子一倾斜,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终于出来了!天北城!再见了!”
姜荏凤忽然感觉嘴里呼吸的空气都不一样了,这是自由的味道。
这让她忍不住仰天抬头深呼吸,紧接着,她的瞳孔便紧缩起来。
一丈之外,
李牧年横刀立马,高高在上,凝视女人,目露凶光!
迅速将内心的喜悦和慌张藏在心底,姜荏凤故作镇定,对着李牧年拱手行礼,“敢问这位兄台何事?”
“你不认得我?”李牧年长刀还没出鞘,冷冷的问道。
“这人好奇怪,我怎么一定要认识你?”姜荏凤心里腹诽,嘴上却说道:“恕我眼拙”
李牧年跳下马,刀划过地面,刀鞘渐渐滑离,露出寒光的刀背,一步步靠近女人,他轻声道:“我是李牧年!”
“是你?”姜荏凤立刻慌张起来,她当然知道李牧年是谁,但是她从小就听说,这城主小儿子是个站不起来的废物。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可以站起来,而且还能提的动刀?
姜荏凤心中迅速思量,她知道如今什么解释都已经无用,这李牧年在这里堵她,自然是为了报仇!
“原来是永平王!可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王爷?”姜荏凤只好一赖到底,拖延时间。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冲向他,哪怕受他一刀,我也要抢到那匹马!”
李牧年盛怒不已,“还给我装!”
他如今的身体正是巅峰,何止提得动刀?
呼!
长刀被他挥动,直直的朝着女人砍了过去,他想要看到女人的绝望。
但,
姜荏凤也冲了上来,她拼着被砍掉脑袋也要冲过去,这的令李牧年微微一愣。
“来吧!我就是姜荏凤,杀了我泄你心中愤怒!”
姜荏凤疯了一般,她把头高高扬起。
砰!
刀锋郎朗,女人的束发被切开,及腰的长发迅速展开,将她女人的身份展露无疑。
她心中大惊——他这是砍偏了?
当然不是,李牧年只是看一下女人的决心。
既然她要走,即便留下她的人又有什么意思?
所以给她离开的机会。
“这匹马可日行千里,随你要去哪里!”李牧年提着刀缓缓离开。
“等一下!”
姜荏凤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他。
他头也不回,“怎么?再不走,我可要改变主意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从北门走?”
“一个儒生告诉我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回到令女人浑身一震,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这让她恐慌,“不会是他的!”
李牧年终于回头,望着女人问道:“你说的这个他是不是叫刘庆余的学子?”
“是他么?”姜荏凤大脑一片空白。
“是!我给了他五千两黄金,还承诺给他重审卷子,你这么在意?他说过,你们没什么关系的。”
李牧年将在刘庆余那里听来的如实相告。
不想,
这番话令姜荏凤如遭雷击!
刘庆余对她说的话在耳边回响,他承诺过,不会为了些许银子背叛。
可现在算什么?
这好像是刘庆余在她背后捅了刀子,心如绞痛!
要是他一开始就把我给交出去也好,省的我以为他是个真君子,如今看来是我错付了——蓦的情绪低落,耷拉着脑袋的姜荏凤脸色阴晴不定。
过了半晌,她缓缓抬头看向自己曾经的未婚夫,“李牧年,你可对天发誓?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绝无虚言!”李牧年自然不肯受女人的指示,“发誓这种东西你也信?我以为能甩了我李牧年的女人会是怎么样的女中豪杰,现在看来,我高看你了。”
“哈哈!姜荏凤,你怕是被骗了!真是令我失望!你走吧!”
李牧年有些愤怒,想不到拒绝他的居然是这样一个蠢女人!
这样的女人,让他连征服的欲望都没有
被李牧年给小看了,姜荏凤也不在乎,她只在乎他话的真假,在乎刘庆余是否真的背叛了她?
“怎么?还不走?”李牧年冷哼一声,他已经没有兴趣再看这个女人一眼,只希望她离开的远远的,再也不想见到。
不料,
姜荏凤反而朝着他走来,“把你的刀给我一用!”
“你要做什么?”李牧年警惕道。
“你怕我?你不是看不上我么?居然会怕我?”姜荏凤同样撇撇嘴角,显然不愿意被彻底小看了,她也要面子的,也有尊严。
她想要找回属于自己的尊严。
所以她现在不能直接离开
似乎想到了姜荏凤的选择,李牧年微微惊讶,这个女人在这一点上居然和他有些相似,都是忍受不了背叛的。
“那好,我现在要回城里,你要跟来便来。”李牧年愿意成人之美,既然这女人想要报复刘庆余,他则不介意看一场好戏。
“你真的给他准备了五千两黄金?”
“那是自然,我不光准备好了,还要亲自给他送过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荏凤冷冷的说道:“那你够阴险的,既让城里的人都知道你千金一诺,也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人一夜暴富。”
“呵,这不是正如你所愿?”李牧年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知道,这女人会跟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