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了北屋。
“你也没宣布他死刑啊?”麻九有些奇怪地问小琴。
“就是一条赖狗!”小琴边说边跳了起来,飞起一脚朝一只悬挂在廊檐下的鸟笼子踹去!
哗啦!
鸟笼破碎,几只受惊的什么鸟儿扑棱棱地飞走了,消失在无尽的黑夜。
鸟儿们,锦衣玉食的囚徒生活结束了,可以迎风斗雨地自由飞翔了!
麻九甩出手中的石子,廊下的两盏红灯熄灭了!
两人沿着回廊朝房东的月亮角门走去,屋里传出了一阵阵的哭声,这哭声有点假。
两人进入了里边的一进院子。
这院子的建筑和刚才的院子很相似,只是庭院里多了一些低矮的果树,还有很多的盆栽植物与花草,一排排一列列的,多数已经枯萎凋零了。
可以想象,要是在春天和盛夏,这里应该是百花齐放,万木峥嵘,花香鸟语,彩蝶翩翩,别有一番景色了。
西厢房人声鼎沸,吵吵闹闹的。都是一些大男人的声调,好像有人在掰腕子较劲,其它人在加油起哄。
一个与肩部齐高的小房子坐落在东厢房的门口,它平顶,有八尺左右的见方,它左右两侧都有门窗,前面也有大大的窗户。
小房子是实木做成的,外墙壁雕刻着仙鹿和仙鹤,花鸟鱼虫,雕刻的东西涂染着相应的颜色,在夜色下也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小房子的四角向前后露出两尺多长的小碗口粗的圆木,圆木削成了中间稍细两头略粗的形状。
麻九小琴正观察小房子的结构呢,东厢房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麻九轻轻拉开小房子的门,两人躲进了小房子。
小房子里面有点黑,借着窗户射进的微弱的天光,勉强可以看清里面的东西。墙壁地面棚顶都很柔软,似乎贴了毛毡子,墙壁和棚顶摸起来还很丝滑,显然装饰了锦缎。
小房子里有两排卧榻,前排的卧榻上铺着棉被,棉被上还铺着毛皮,触摸的感觉像是貂皮,温暖柔软爽手。卧榻还有一个高高的靠背,也被包装得很柔软。
后面的卧榻比前面的略高,上面铺着几个大大的棉坐垫,它的靠背也挺高。
房门正对着前面的卧榻,麻九小琴进来后就坐到了前面的卧榻上。
真舒服,要是躺着就更好了。
麻九刚刚斜身倒下,小琴就捅了一下麻九:“快看!快看!”
麻九透过小房子前面破损的一处窗户纸,看到从东厢房里陆续出来了一些人。
脚步哒哒,环佩叮当,是一群女人!
前面两个婢女打着灯笼,后面是两个婢女搀扶着一个身披毛皮大氅的老妇人,再后面是两个婢女手捧纸钱纸元宝纸羊纸马和香烛,还有一个大脸婢女手捧香炉,一个婢女手提竹篮,估计竹篮子里装的是供品。
打着灯笼的婢女引领着后面的人朝小房子走来。
坏了!
这门口不应该有这样的小房子,这分明是一顶特制的大轿子,刚才听到一群人说什么“出城”“祭祖”,难道这位老妇人要出城?
打着灯笼的婢女已经走到了小房子的门边,就要伸手拉门了!
麻九拽了一下小琴,两人赶紧从前面的卧榻上下来,钻到了后面的卧榻底下,躲了起来,好在地上铺着毛毡子,两人躺在地上,还挺舒服。
房门打开了,一丝昏暗的灯光照了进来。
“太妇人,您先登阁呀!”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不着急,我在这里喘口气···,年纪大了,走两步道就喘得厉害。你们先把要带的东西,那个···弄上阁去吧!”太妇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遵命!”
婢女们齐声答应着,像百鸟齐鸣,十分悦耳。
原来这个小房子叫阁呀,真会起名,不会是指闺阁吧?
不会,明明婢女管这老太太叫太妇人吗!
纸羊纸马成串的纸钱纸元宝香烛被放在了阁子里的后榻上,还有装着供品的竹篮子也放到了后面的卧榻上,麻九小琴顿时有一种压抑感,好像被活埋了,有点喘不上气。
太妇人站了一会儿,终于在众人的搀扶下登上了阁子,那名手捧香炉的大脸婢女也登上了阁子,阁子在微微颤动,一股刺鼻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阁子。
一盏灯笼拿进了阁子内,放到了卧榻前面的小几上。
太妇人斜卧榻上,头依着靠背,一身锦衣,满头珠翠。
婢女手捧香炉,坐在榻边。
“把香炉放下吧!给我捶捶背!”太妇人说道。
“遵命!”婢女答应着。
麻九听到了轻轻的拍打声,像微风细雨,像潺潺流水。
一阵阵舒坦的哼哼声也钻进了麻九的耳朵。
麻九把手放在小琴的大腿上,轻轻捋动着···
突然,手背被掐了一下,疼得麻九赶紧收回了手。
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响声,随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直奔阁子而来,最后在阁子旁停了下来。
麻九似乎听到了粗大的呼吸声,闻到了汗臭味。
“都准备好了吗?”一个汉子瓮声瓮气的声音。
“准备好了,太妇人已经入阁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说道。
“开始!”汉子发出了命令。
一阵吱吱嘎嘎的响动,阁子一阵轻颤!
难道在捆绑轿杠?麻九刚才注意到了,这个小阁子四角可是有轿辕子的。
响声结束了。
“禀报太妇人,可以起轿了吗?”汉子问道。
“告诉他,走吧!不早了!”太妇人对大脸婢女说道。
“太妇人吩咐了,起轿吧!”大脸婢女大声说道。
“起···起···起···喜鹊落满红房脊!”汉子高声喊道。
随着一阵吱吱纽纽的响声,阁子缓缓地升了起来。
粗大的喘气声更加明显了!
“转···转···转···一路更比一路宽!”汉子喊道。
阁子在轻轻荡漾中前行着,大脸婢女仍然在给太妇人轻轻捶着背,昏暗的灯光塞满了小小的阁子,纸羊纸马纸钱随着阁子的轻轻摇动,发出轻轻的响声,像微风轻拂着枯干的树叶。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
“停···停···停···脚踩黄金硌的疼啊!”汉子喊道。
阁子缓缓地停了下来,但是并没有着地,麻九小琴屏住了呼吸,同时提高了警惕,准备应付什么突发情况。
“奴才高升叩见太妇人,禀报太妇人,给您准备了一顶小轿,两匹骏马,够用吗?”一个太监嗓谦卑的声音传来。
这不是刚才陪城南同泰堂乔老出去的太监嗓吗?看来他很可能是管家。
太妇人一挥手,大脸婢女打开了阁子门。
一副瘦脸鹰鼻出现在昏暗的灯光里,正是麻九刚才看到的陪同乔老的管家。
“一顶小轿···两匹马···那个···够用了···叫大牛二牛跟着吧,他俩功夫好点···,叫兰香碧玉跟着吧,其它人···都回吧!”太妇人身形未动,甚至连头也没扭动地吩咐道。
“老奴知道了!谨遵太夫人吩咐。”瘦脸管家高升哈腰说道。
“大牛二牛上马!兰香碧玉上轿!你们两个,前边打着灯笼!随太妇人出发!”瘦脸管家高升朝身边的一行人吩咐道,他又派两个普通家丁在前面打着灯笼照明。
“行···行···行···鹏程万里会蛟龙!”汉子大声喊道。
汉子的话音一落,阁子又悠悠荡荡地前行了!
身后传来了踢踢踏踏的马蹄声,麻九仿佛看到一顶小轿两匹骏马尾随而来。
“太妇人没带真金白银吧?今天咋这么沉呢?”一个声音悄悄地说道,声音虽小,麻九还是听得真切。
“咋地?挺不住了,昨天晚上的花酒喝多了吧?一杯花酒少根筋,十杯花酒满地喷,一次拥抱少只手,十次拥抱不会走。”另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道。
“去你的,瞎掰啥呀!你以为我是你呀!有一两,喝一斤,鞋拔子挖树根。”
小琴闻听此言,噗嗤一声,居然笑出了声。
好在同时,后面的一匹马恰好打起了喷嚏,把小琴的笑声掩盖了,淹没了。
难道说,马儿也懂得人语?听出了可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