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纷纷躲避着,有的人低下头,有的人背过脸去,有的人遮住了眼睛。
有谁没事愿意看死人的模样呢,别说是不相关的死囚了,就是自己的亲朋好友,那也躲得远一点,死人阴气重,晦气。
四只穿着普通布鞋的大脚,露在大车的尾部,两只翘着,两只耷拉着,随着大车的起伏而摆动着,显得十分的僵硬,完全没有了自主。
四名手拿棍棒的狱卒,跟在大车的后面,无精打采的,走路拖拖拉拉的,似乎很不情愿。
每当路上出现花花绿绿的裙子的时候,狱卒们的眼睛才会变得明亮起来,变成了一只只闪光的挠钩,朝花裙子搭去。
麻九和李灵儿出了茶坊,远远地跟着囚车,李灵儿一会儿钻进绒线铺问问价,一会儿跑进胭脂店瞅瞅这,望望那儿,一会儿同街边的老大妈瞎聊两句,一会儿快走如风,像着了魔。
囚车走的慢,麻九也是走走停停,看到路边有半个鸡蛋大的鹅卵石,麻九迅速捡了一皮兜子,腰间顿时沉甸甸的。
这样的石头,虽然小点,但撇出的速度极快,而且走直线。
一路都很顺畅,要接近北门了,一条小巷旁停着几顶轿子,有几个衙役站在大道上,和杨过搭了几句话,囚车又慢吞吞地前行了。
出了北门,行人稀少了,麻九和李灵儿拉开了和囚车的距离,远远地跟着,不一会儿,囚车拐进了右边的荒地,进入了坟堆之中,在一棵长得弯弯曲曲的榆树下,停了下来。
狱卒们从囚车上抬下了朱碗主和老猫,把他们扔进了一个废弃的坟坑,囚车就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坟地,回城了。
当囚车和麻九李灵儿擦肩而过的时候,杨过朝两人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天真的微笑。
麻九抬起双手放到脖颈处,假装整理衣服,其实是向杨过抱拳施礼,表示深深的感谢。
李灵儿假意咳嗽了两声,声音中隐含着问候和感激之情。
人们表达感情的方式简直太多了,可以是语言,可以是眼神,可以是手势,可以是身体的某种姿势或是形态,可以是声音。
连动物都有很多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受,虎啸猿啼,张牙舞爪,莺歌燕舞,摇头摆尾等等。
“驾!”
杨过高喊了一声,显得很兴奋,很得意。
当人们完成一件神秘的使命的时候,都会油然地生出一种自豪感,成就感,对于正义的人们,完成一件正义的事情,那要比吃香的喝辣的,幸福得多,快乐得多。
君子重义,小人重利,君子重情,小人矫情。
吱吱嘎嘎,嘎嘎吱吱,囚车呻吟着,走远了,消失在两人的视野里。
麻九李灵儿快速走进了坟地,来到了那棵丑陋的榆树下,榆树上还有一些枯叶,居然有几片还绿油油的,十分神奇。
一只喜鹊飞了过来,落到了榆树高高的树枝上,欢快地叫了三声,翅膀一扇,就飞走了。
朱碗主和老猫已经坐了起来,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把两尺多长的铁锄头,在假装打架呢!
两人满脸是血,一道一道的血痕又粗又长,纵纵横横的。
看到麻九和李灵儿出现在眼前,两人打闹得更欢了,仿佛两只在掐架的公鸡,手中的小锄头啄来啄去的。
从死亡阴影中爬了出来,当然高兴了。
打架是表达他们此刻心情的最好方式了,当然了,如果有美酒,那就另当别论了。
“哪里弄来的锄头啊?小巧玲珑的,还一弄就是两把,是锄头姐妹还是锄头兄弟呀?”
听到麻九的问话,朱碗主和老猫停止了打闹,都愣愣地瞅着自己手里的铁锄头,一脸的迷茫。
朱碗主将手中的锄头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老猫也是一通忙活,同样一脸的呆傻。
看着麻九期待的眼神,朱碗主还是开口了:“这锄头原来就在这坟坑里的,它咯腰,我们才发现。你说这锄头是公是母,还真把我难住了,锄头这玩意,咋分公母啊?”
“公的邋里邋遢,臭烘烘的,母的比较干净,香喷喷的。”
麻九话一出口,旁边的李灵儿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臭小子,你玩我们两个老家伙呢!”
朱碗主和老猫终于醒悟了,有些恶狠狠地看着麻九,朱碗主更是恼羞成怒的样子,居然说麻九是臭小子,这种口气实在不多。
“两位息怒,看到两位从奈何桥上回转过来,我这不是高兴吗,说个玩笑给你们掸掸心灵上的灰尘。”
“我们心里挺干净的,至少没有把锄头当成少女。”
朱碗主瞅瞅身边的老猫,有些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看来,他还是埋怨麻九戏弄了他们。
麻九淡淡的一笑,脸上浮现了一些歉意,朱碗主和老猫见此,神情终于平复了下来。
“你们咋整的满脸是血道子呢?看起来,好吓人啊!”麻九终于进入正题了。
朱碗主尴尬的一笑,道:
“我俩也纳闷这事呢!在死牢里,我俩就踹门打木头墙了,还相互摔了几下子,也没使劲抓脸呀?踹了一会儿,浑身轻飘飘的,就迷糊了,后来啥也不知道了,我们是卸车时才刚清醒啊!”
“脸上疼不疼啊?”麻九关切地问道。
“不疼!”老猫摸着老脸爽快都回答。
“不疼是不疼,可鼻子有点难受,酸唧唧的,火辣辣的。”朱碗主摸着鼻子一边补充。
“你们用坑底的白雪擦擦脸!”
麻九的话,一下提醒了两人,两人撇了手中的铁锄头,捧起坟坑里的白雪,向自己脸上抹去,一边抹,一边使劲地蹭着。
两人的脸上出现了黑黑的血水,血水由浓变淡,最后,脸上的血痕完全消失了,露出了皮肤的本色。
两人用衣袖擦干了脸。
一张黑脸,一张黄脸。
比原来看起来舒服多了,终于从恶鬼变回了人。
朱碗主用手指抠抠鼻子,手指尖端有些血色,他看着手指,沉吟了片刻,说道:
“看来,这些狱卒在饭里下了少量的迷药,在我们昏迷以后,把我们的鼻子打出了血,抹了我们一脸。”
“这是人家对你们好,就怕你们露馅,不会装死,才迷晕了你们,打破你们的鼻子,把脸抹上污血,给你们弄成重伤而死的样子,蒙骗他人的眼睛。”
朱碗主和老猫起身跳出了坟坑,拎着铁锄头,看起来有些滑稽,不过,这锄头关键时刻也能当武器。
朱碗主把铁锄头别在腰间,瞅了瞅荒凉的四周,从怀里掏出麻九写的那张知会书信,郑重地看了一眼,一条条地撕碎了,扔到了坟坑里,说道:“麻九,你啥路子这么厉害,居然把我们从大牢里捞了出来?”
麻九淡淡的一笑,说道:
“这事你们得感谢李灵儿,我俩在监牢门前遇到了李灵儿小时候的邻居,就是刚才赶车的那个狱吏,是他领我去看的你们,而后,他说有个朋友的母亲中毒了,是李灵儿割破手腕配了解药,救活了那个老夫人,没想到这老夫人是监牢典狱长的母亲,所以,你们才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