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盆主说话的时候,朱碗主似乎不经意的扫视着麻九,很明显,他在通过麻九的表情捕捉着什么神秘的信息。
麻九走了一下午,朱碗主同样对他的去处感兴趣。
麻九脱掉比甲,在炕沿上坐了下来,婉红单手给麻九端来了饭菜,放到了饭桌上。
“谢谢了!”
麻九朝婉红点头微笑,出言致谢。
“逍遥一下午,还有功了,真懒得伺候你!”
婉红瞪了麻九一眼,对麻九迟迟归来,依然疑惑重重怨气十足。
麻九见状,想调侃一下婉红,就说道:
“你咋知道我有功了呢?聪明!绝顶聪明!”
婉红轻蔑的看了麻九一眼,恶狠狠的说道:
“傻子啃烧鸡----油嘴滑舌!”
主食是葱花大饼,两菜一汤:红焖肉,芹菜炒花生米,白菜豆腐汤。
麻九真的饿了,也不和婉红斗嘴了,低下头,拿起一张大饼,一口咬了下去。
月亮大饼顿时少了一小半,变得残缺了。
昏暗的灯光照在麻九的额头上,依稀可见一片逐渐变大的汗珠。
忙活一下午,几乎没吃没喝,麻九的身体变得有些虚弱。
肚里空,就冒汗,心尖隐隐在打颤。
麻九急切的咀嚼几下,喉咙一滚,便把饼团子咽了下去。
狼吐虎咽。
绝对是狼吞虎咽。
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麻九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有滋有味的咀嚼着。
从麻九闪烁的眼神可以看出,红烧肉给了麻九舌尖的快乐。
婉红坐在炕头,从针线笸箩里拿起麻九中午磨好的剪刀,小心翼翼的剪着左手的指甲。
朦胧的灯光下,婉红显得很美。
恬静妩媚。
仿佛仙女。
不过,这个仙女偶尔看向麻九的目光有些特别,疑惑中隐含着捕捉,还有一丝丝的失望,一丝丝的鄙夷。
姜盆主和朱碗主两人都默默地看着麻九,眼神里都是期待。
很显然,麻九消失了一下午,肯定经历了什么,能是什么呢?
他们猜不到,但是,知道麻九一定会说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很快,一张大饼就下肚了,麻九打了一个饱嗝,实际上,他根本没吃饱,只是吃得太快。
喝了几口豆腐汤,防止再打那不雅的饱嗝,麻九突然抬头,朝正凝望着自己的姜盆主说道:
“盆主,想必你们也去小庙看了,那儿的暗道口完全被灰烬和瓦砾覆盖了,暂时看,是很安全的。”
姜盆主点点头,没说话,眼神依然望着麻九,等着麻九下面的话。
朱碗主挺直身子,望着麻九的眼神也是更加的期待。
婉红停了一下右手的剪刀,抬眼望了一下麻九,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麻九低头又喝了一口白菜豆腐汤,眨眨眼睛,又说道:
“盆主,我到东城集市附近的鬼子临时营寨看了一下,他们把帐篷扎在了营寨的边上,远离营寨的大门,帐篷是白毡子的,很集中。
那里只有步兵,没有骑兵。”
说完,麻九又喝了一口白菜豆腐汤,等着姜盆主的反应。
白菜豆腐汤真的很难喝,不知是婉红做的,还是傻婆婆做的。
这汤要是再放点菠菜和小米,就成了世间流传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了,可这汤实在不符合麻九的口味!
咸盐放得太少,淡淡的,豆腐的卤水味道太浓,显得有些苦涩,很难下咽。
听了麻九的一番话,姜盆主收回望着麻九的目光,低头沉吟了一下,说道:
“麻护法,一下午把我们着急够呛,原来你去调查敌人的营寨了,听你话里的意思,是说敌营从某种角度讲有可乘之机,对不对呀?”
一听麻九去调查官军的营寨了,朱碗主钦佩的看了麻九一眼,眼神中还有一丝丝的惊讶。
一旁的婉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麻九的眼神已经不是先前的眼神了,怨恨和怀疑都淡漠了,不过,没有完全消失,因为麻九的银子少了一些,他还没说清银子的去处。
看到姜盆主仿佛是一张薄纸,一点就透,迅速领会了自己的意图,麻九心里由衷的欢喜,他抬眼望着姜盆主,说道:
“盆主英明,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姜盆主闻言苦笑一下,似乎对麻九说出的‘英明’两字很不习惯。
语言太甜,如吃咸盐。
苦笑持续了几秒,姜盆主还是朝麻九点点头,顺手把铁杵放在了炕上,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
“敌营虽然有可乘之机,但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人少,力量单薄,真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的话,也只能智取。
听你话中的意思难道是想采用火攻,放火烧他们的营帐?”
姜还是老的辣!
英雄所见略同。
姜盆主够敏感,一下子就猜到了麻九的想法。
一看姜盆主和自己有了共鸣,麻九很激动,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严肃的说道:
“盆主,在下正是这个意思,想乘着夜黑风高给他们放一把火,叫他们也尝尝烟熏火燎的滋味。”
闻听麻九的话,朱碗主在一旁频频点头,看着麻九的眼神不禁又多出了几分敬佩。
炕上的婉红也点点头,依然疑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色。
姜盆主重重的点点头,同样神色严肃的说道:
“给鬼子营寨放火,这其实就是捅马蜂窝,如果方法不当,后果会很严重的,既然你有了这个想法,我想你应该找到好的方法了,说说吧,看看是否真的切实有效。”
“我的想法就是······”
麻九就把打算用大注射器放火的方法详细地给姜盆主、婉红、朱碗主做了说明,并说自己已经准备停当,就差实施了。
三人一听,都觉得方法可行,最后,姜盆主拍了板:半夜行动,放完火立刻出城。
直到这时,婉红才知道了麻九银子的去处。
她看了一眼还没吃完饭的麻九,抬手掐了一下自己的香腮,虽然很疼,可她却开心的笑了。
痛并快乐着!
半夜子时以后,麻九、婉红、姜盆主、朱碗主四人悄悄地来到了东城敌营附近。
夜很黑,月亮完全被乌云遮住了,东风似乎越刮越大,吹的四周一阵鸣响。
他们绕过敌营的正门,来到了敌营东侧麻九存放灯油的草房。
到草房门前一看,麻九傻眼了。
院子的大门敞开着,铁锁被砸坏了,悲惨的躺在地上。
惊呼一声。
麻九发疯的跑进院子,拉开草房的房门。
屋里空空荡荡的,两大木桶灯油和木头注射器不见了踪影。
麻九一下掉进了冰窖,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用力躲着脚,悲哀自责到了极点。
自己太傻了!
以为还是路不拾遗的现代社会呢,这是古代,而且还是侵略者的天下,鱼龙混杂呀!
姜盆主等三人很快来到了麻九的身边,看见空无一物的屋子,三人都表情复杂。
半天,姜盆主缓缓的说道:“东西没了很正常,这里靠近市场,人多眼杂。”
朱碗主点点头,只是叹气,没有说话。
婉红一脸冰霜,黑暗中,看向麻九的眼神又变得疑惑起来。
“走吧!回老营!”
姜盆主说完,转身朝院子门口走去。
朱碗主撇了手里的一捆破布和大水瓢,长叹一声,也朝外走去。
婉红把手里的一捆高粱杆朝地上一摔,气愤的说道:“大注射器,名字真好听,能射几丈远,唉,老牛都飞天上去了!”
停了两秒,看麻九没反驳,又接着说道:“绕那么远干啥?还折腾人,直接说银子被偷就完了!”
“闭嘴!”
麻九火了,朝婉红大吼一声。
接着,麻九转身朝院外走去。
婉红跟在麻九后面,不断点指着麻九的后背,咬牙切齿,气愤到了极点。
这个麻九,变化太大了。
出了大狱之后,简直判若两人了!
还学会撒谎了!
姜盆主和朱碗主一看麻九两人出来了,便迈动步子,朝北面走去。
咳咳咳······
一阵轻轻的假咳声从东边市场方向传来,几人顿时停下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黑暗中,缓缓走过一个人来。
原来是一位老者,面目清瘦,个头不高。
走到麻九四人跟前,老者停了下来,他仔细看了几眼麻九,开口朝麻九说道:
“是不是想找丢失的灯油?”
四人全部惊讶的不得了,就不一一形容了。
麻九点点头。
“跟我来吧!”
老者说完,转身朝市场走去。
原来,老者是做粮食生意的,白天,看见麻九买了灯油,并藏到了这个草房中,就带人在天黑后把灯油和大注射器搬到了自己的店铺中。
因为,老者看出来麻九想火烧敌营,他知道,鬼子兵每天在一更天都要搜查兵营附近上百米的范围,担心灯油被鬼子发现,这才替麻九保存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两大木桶灯油和大注射器都被搬到了敌营的壕沟边上,破布、高粱杆、水瓢等也捡了回来,都用石块压着,防止被大风吹跑。
敌营的木栅栏很高,挡住了远处敌楼鬼子兵的视线。
即使不挡住的话,上百米的距离,这么黑的天,敌楼上的鬼子兵也很难看清楚这边的情况。
十几个敌人的毡房就在眼前,通过栅栏的上端可以清晰看到它们方方的顶子,在黑夜中静静在卧在那里,像一个个野兽的巢穴。
这么一会儿,风变大了不少。
东风呼啸着,吹得栅栏呼呼直叫,如鬼哭狼嚎一般。
麻九用破布堵住注射器的出口,取下活塞,叫姜盆主和朱碗主把注射器立在地上,倾斜成七十度角左右。
然后,自己用大水瓢从大木桶里舀出灯油,一瓢一瓢灌进注射器的木管里,当灯油液面距离木管尾端一尺时,麻九插上了活塞。
麻九叫姜盆主、朱碗主两人一前一后扛起注射器,并用双手把住,对着敌人毡房的方向,使注射器出口指向空中,和地面形成四十度角左右。
摆好了注射器,麻九使尽平生力气推着注射器的活塞。、
使劲!使劲!再使劲!
大注射器压得朱碗主和姜盆主终于有些支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几股细线一样的油柱从注射器活塞边缘射了出来,喷了麻九一脸。
麻九知道,压力足够了。
“拔掉出口破布!”
闻听麻九的低声吩咐,婉红跑到注射器出口下面,猛的跳起,一把拽掉了堵着出口的破布。
一股油柱划着美丽的弧线越过壕沟射向了敌人的毡房,恰好落到最近毡房的顶部!
好!
成功了!
婉红高兴的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