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琴和李灵儿一脸的严肃,一脸的敬畏,一脸的虔诚,一脸的悲情。
纸钱燃烧的火焰随着婉红和麻九的操作忽大忽小,忽明忽暗,火苗在颤抖在呜咽,那缕缕的青烟就是它们悲情的释放,浓重的压抑逐渐化作了缕缕青丝,扶摇直上,飘飘渺渺,消散在遥远的天际。
纸钱烧完了,婉红的声音也越来越小,麻九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麻九按照自己的思路,向姜盆主进行了汇报,并且对姜盆主多年的抚养和教育表示了真诚的感谢,还对九泉之下的姜盆主表了决心。
麻九觉得自己的悼念可以了,就站了起来,退到了后边。
小琴李灵儿对麻九投来赞赏的目光,大家谁也没有说什么,默默地站着,看着呆呆跪在坟头前的婉红。
纸钱燃烧的余火熄灭了,发红的纸灰逐渐变黑了,空气的热度消散了,呛鼻子的黄纸燃烧的气味也越来越淡了,消失了。
蹲在榆树上的黑乌鸦依然缩着脖子,头朝着西斜的太阳,似乎有些寒冷。
难道它了解树下这些土包的内涵,能够感知人们的心情?
情感是动物界最精彩的语言,有些动物对于人们情感的把握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今天的风很小,但依然寒冷。
远处的马儿打着响鼻,有些躁动不安。
负重或是奔波劳作使得它们形成了惯性,太长时间的无所事事对它们也许不是享受,更可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坟头的枯草伸展着枯萎的身躯,从黄土中探出头来,寻找着离散的伙伴,寻找着自己个根须。
老榆树展现着它那沟沟坎坎,把岁月的风霜全部披在了身上,在难以察觉的微风中发出轻轻的呜咽。
婉红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良久。
良久。
空气的温度似乎越来越低,人们的影子也越来越长,东边的天空变得暗淡了,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麻九的腿站的有些发麻了,除了心理淡淡的悲哀,脑子似乎已经凝固了,婉红以及她身前的榆树和坟头,已经作为一道特别的场景深深地刻在了麻九的脑子里,这一幕,麻九将终生难忘了。
“劝劝婉红,今天就到这儿吧!地冻天寒的,别弄坏了身子,九泉下的姜盆主一定感知了,悼念不在形式。”李灵儿对麻九轻轻开口,其实也是说给婉红听的。
“可不是咋地!婉红姐姐太执着了,太执着了。”小琴也低声轻语,其实也是规劝婉红。
“是有点倔强。一名孝子跪坟前,不怕冰冷不怕寒。榆树低头把风挡,金乌脚步也放慢。”麻九发了几句感慨。
小琴和李灵儿把麻九推向前去,叫他劝劝婉红。
麻九无奈,只得缓步向前,蹲在婉红身边,朝姜盆主的坟头一揖,温和地开口:“俗话说,劝赌劝嫖不劝孝,孝心越重越正道。没办法,我麻九就当一次小人吧!婉红,天快黑了,就别跪着了,有啥没说的明天再说吧,行吗?”
婉红似乎没有听见,麻九的话就是她的耳边风。
“天黑了,表示孝心不在形式,别蛮干了!”麻九不折不挠。
婉红仍然置若罔闻,跪在那里,丝毫不动,似乎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过于悲痛,有些着魔了似的。
麻九回到小琴和李灵儿身边,摊开双手,一脸的无奈。
大家无语。
几人在傍晚的寒冷中,继续陪伴着婉红。
皓月东升,仿佛一面亮晶晶的银盘,银色的辉光撒向地面,更增加了寒冷的感觉。
一切都暗淡模糊。
小琴和李灵儿牵着几匹马,离开坟地朝东边的村子走去,她俩脚步很轻,很轻,生怕踏碎地面上薄薄的月光。
麻九依然站在婉红的身后,陪伴着执着的婉红。
小琴李灵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围变得一片寂静。
麻九闭上眼睛,想起了自己前世的一些生活片段。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老父亲,用木头锤子砸着虽然干枯但仍然青绿的乌鲁草,乌鲁草在木锤子的摧残下,弯腰了,变色了,屈服了,柔软了,一把把的一尺多长的乌鲁草变成了泛着白色的一团团的模样,然后,这些变得柔软的草被老父亲粗糙的手塞进了麻九的棉鞋。
麻九似乎感到乌鲁草有些烧脚,这是老父亲捶打乌鲁草,给乌鲁草注入的能量。
麻九仿佛看到老父亲在吃力地锯着木材,而后斧子砍,刨子刨,凿子凿,他在制作雪地爬犁,就是这个爬犁叫麻九锻炼了胆识,学会了临危不惧。
爬犁从高高的积雪的荒山上滑下的时候,那叫风驰电掣,有腾云驾雾的感觉,不平的山坡,叫雪地爬犁一次次飞向空中,又一次次跌向地面,其实,十分凶险。
······
麻九轻轻地唱了起来:
“那是我小时候
常坐在父亲肩头
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
父亲是那拉车的牛
忘不了粗茶淡饭
将我养大
忘不了一声长叹
半壶老酒
当我长大后
山里孩子往外走
想儿时一封家书千里写叮嘱
盼儿归一袋闷烟满天数星斗
都说养儿能防老
可儿山高水远他乡留
都说养儿为防老
可你再苦再累不张口
儿只有清歌一曲和泪唱
愿天下父母平安度春秋
······”
麻九充满感情的歌声飞向四周的原野,婉红的身子在微微发颤。
婉红与麻九的歌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都是父爱!
天下苹果一样圆,天下父爱一样甜。
一阵吱吱嘎嘎的车轮声传来,麻九回头一看,从小村驶出一辆牛车,李灵儿坐在车辕子上,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挥舞着一只短鞭子,驾驭得似乎有模有样。
小琴骑着几人的马匹,跟在牛车的旁边,看起来有点羡慕李灵儿的样子。
牛车上装载着一些木头椽子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谷草,谷草挺多,有一人来高。
是一头黑色的牛,长着两只牛角,牛角有些短小,和黑牛健硕的身材有点失衡,看起来明显有些滑稽。
黑牛稳健的步伐,似乎并没有因为李灵儿的鞭打而加快,这也许就是牛的性格。
牛车下了官道,来到了坟地旁边。
小琴挥手,示意麻九帮助卸车。
谷草和木头杆子很快卸了下来。
李灵儿把两根木头杆子细头对细头用麻绳缠绕绑紧,做成了一个支架。
同样的方法又做了一个支架。
两人把两个支架安放在婉红的身前和身后,同一个支架的两根木杆子的着地点距离五尺左右,前后两个支架的着地点距离有一丈左右,实际上,前面的支架已经很靠近坟头了。
支架上放上了一根横杆子。
麻九这时才看出来,原来,两位美女在搭建一个窝棚。
麻九赶紧上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