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颜如玉回来禀报,“奴婢这几日查了司簿司和内侍监的账本,确实发现了些问题。”
这几日,颜如玉借着核对司籍司账目的名头,把宫里的账本翻了个遍。
“三年里,已经没了的宫人至少有百人。若是都按着最低的三等宫女的月钱来算,每月要额外支出三百两,一年下来就是三千六百两。”
“当然,这还是最保守的情况,”颜如玉道,“若是真的一个个算下来,一年……”
她伸出五根指头:“至少是这么多。”
阿雪等人微微一惊。
五千两。
这么多银子还只是一年多支出去的。
三年下来,多支出的银子已经上万了。
贤妃喃喃:“这么多银子,也不知道她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
“那司计司呢?”
晚娘在一旁静静听着,留意到颜如玉似乎少说了一处。
“司计司的账本只看了几本,”颜如玉道,“杨司计说她们整个司计司这几日都在准备五日之后的考核,东西堆的乱七八糟,一下子找不全,明日找找,整理好了一下子给我。”
“那我明日同颜惠人一同去?”乔若道,“刚巧五日之后我要参加司计司的考核,我想提前去看看之后干活儿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看样子你还挺期待的,”颜如玉笑道,“只怕你在那儿待一个月就烦了。今日我去的时候,她们那里的人个个儿忙的脚朝天,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那有什么?忙一些充实,”乔若也笑,“不过最主要的是,多忙多得,司计司给的银月钱实在是太多了。”
众人听了,都一同笑了起来。
“要不我也一同去?”阿雪也道,“我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还漏了些什么。”
她总觉得从查账本开始,中间就有一环似乎断掉了。
但到底是断在了哪里?
阿雪支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揪着她额前垂落的几缕刘海。
“明雪,你想事情的时候就爱揪头发,”乔若指着阿雪的刘海笑道,“上次我看你额头上的头发就给你揪掉了不少,这一次,恐怕又要揪掉的更多。”
“你又拿这个笑我,”阿雪道,“恐怕你考过去了,呆上一个月,头发揪掉的比我还多。你看你这几日温习算术,头发也稀疏了。”
“这有什么办法?”乔若两手一摊,“谁叫我算数的时候,边揪头发边写不容易出错呢?就当拿头发换以后的银子了,也算是值了。”
众人一听,又笑了起来。
颜如玉把二人带到了司计司。
“你们先转转,我找杨司计问问账本的事。”
院子里,几个小宫女搬着东西来来回回地走。
这个盒子装这个,那个盒子装那个,一会儿还有人搁屋里头唤她们过去做别的事。
忙得人眼花缭乱、脚不沾地。
而屋子里头的几个女官也是一直拿着算盘和账本。噼里啪啦的算珠声不绝于耳。
“怎么样?”阿雪同乔若笑道,“叫你昨日说大话。若是考过来了,大概要落得个全年无休,比我们司籍司还要忙。”
乔若也叹了口气:“这有什么办法?忙是忙。这里的银子给的也是真的多。”
银子够多,不仅她娘亲的药钱够了,她自己也能剩下些银钱。
“其实也不是每天都这么忙的,”张典计走过来笑道,“二位是要参加几日后的考核,提前来熟悉熟悉考场?”
阿雪把乔若往这边拉了拉:“是她要考。”
颜如玉也走过来笑道:“不过她二人今日主要是陪我一道过来的。”
“颜惠人今日还要看账本?”
颜如玉点点头,又问:“那些账本,你们可都找出来了?杨司计说在你们那边。”
“都整理好了,”张典计笑道,“三位跟我过来就好。”
忙碌的脚步声、噼里啪啦的算珠声里,三人各自翻看着账本。
四周的空气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这里,”乔若忽然道,“这里是不是算错了?”
阿雪和颜如玉凑过去看。
合计总支出的时候多算了十两。
“会不会是笔误?”
几人又翻了几页。
同样,隔三差五地总支出都会多记三五两。
“不可能,”阿雪摇摇头,“司计司这种地方,最容不得一点粗心。而且同样的岔子频繁出现……”
说着,她忽然皱皱眉头:“你们有没有觉得不对?”
“什么?”
“太顺了,”阿雪道,“从我们在内侍监发现名册是三年前的开始,到账本查出问题,整个过程顺利地不可思议。”
“顺利不好吗?”乔若问。
颜如玉道:“明雪,你是说,这是淑妃故意设下的陷阱?”
阿雪点头:“如果我们把账本带回去,为了杀淑妃一个措手不及,娘娘必定会立马禀报皇上。但这样的话,万一账本没查出问题呢?”
“那贤妃娘娘就成了诬告。”乔若接话。
“诬告,是为失德,也为失礼,”颜如玉道,“而娘娘所管的又是尚仪、尚寝两局,最讲究礼节。这样一来,淑妃就可以以受害者的名义向皇上哭诉,设法将娘娘尚仪局的管理权夺了去。”
三人的目光再次落到账本上。
薄薄的账本,背后隐藏着的却是浓浓的恶意。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乔若问。
阿雪想了想:“你还记不记得昨日金宝说的话?他说,之前晚宝林的月钱没有问题,是因为分装银钱的姐姐心里有数。”
“你是怀疑,他们有两份账本?”
阿雪点头:“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准备了三份。一份用来做陷阱,一份用来应付皇上的检查,而只有藏在暗中的这一份,才是他们真正的账本。”
阿雪抬起头,向窗外看去。
院子里,众人忙忙碌碌。
剔透的玉珠、鲜红的玛瑙珠子堆在盒子里,又从宫人手里装进盒子里,封好。
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颜如玉笑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点子了?”
“也不过是老一套,”阿雪笑了笑,“将计就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