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林楠上路已经两天了,按照最初的计划便是先到甘州,甘州是甘肃的治所所在,往来商旅频繁。那里可以找到合适的商队,加入进去之后,一路上能有些照应。林楠的老家是甘州治下的一个民屯,离甘州也有一百三十多里地。虽然刚下过了大雨,但路面一夜下来干的也差不多了,对行人也没多大影响。林楠就这么一路向东,风餐露宿,这两天下来也赶了一百多里地,倒也难为他了。离甘州也是越来越近了,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但往来行人大都骑马乘车,来去如风,林楠却独自牵着一头灰驴悠悠而行。
第二天傍晚向路人一打听,离甘州尚有大约二十里路,即使到了,也进不了城去。林楠听了,见天快要黑,索性也不赶路了。当下在路边的林子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将灰驴的缰绳系在一棵小树上,找来一些树枝树叶点起了一堆篝火。林楠席地而坐,吃了一些干粮,喝了点水,双手揉着有些酸疼的小腿,叹道:“这么多年只顾读书,身体倒荒废了,若身体垮了,还谈什么游历天下呢?”xuqi.org 海豹小说网
林楠正暗暗自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眯眼看去,大概有五、六匹马。这几骑行得倒快,原来一里多的距离,几个眨眼之间便到了。林楠这才看清楚了来人的摸样,没有一个是汉人,当中的是一个健硕的蒙古人,留着蒙古人特有的胡子,身穿一套熟牛皮做的铠甲,腰间挎着一把刀,骑着一匹褐色的蒙古马。身后的几人倒是色目人,披挂和那位蒙古人差不多。
这时那蒙古人也见到了林楠,观察了一下,回头冲着众人笑道:“我还以为这边有强盗,原来就这么一个小子!”左边一人道:“大人也太小心了,传出去有损威名啊!”旁边几人也跟着起哄。蒙古人嘿嘿一笑,也不答话,策马来到林楠身边,林楠这时也站了起来。蒙古人又仔细看了一下,说道:“小子倒是选了个好地方!你是汉人,瞧你打扮是个书生吧?”
林楠从小就见过不少蒙古骑兵,心中也没多少惧意,见蒙古人问话,便稍行了个礼,说道:“回大人话,在下是一名游学的书生。”
后面的几名色目人听了,都略带稀奇的看了林楠一眼。其中一人道:“你也是我大元的子民,提醒你一下,又有战事了。别到处乱跑,小心……”接下来他说了一句林楠听不懂的语言,旁边的几名色目人都哈哈大笑。
林楠依旧面色平静,冲那人施了一礼道:“多谢提醒!”方才说完,就看见刚才这几骑来的地方,马蹄声大作,尘土四散飞扬,大约几百骑。林楠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大规模马队,心中顿生出一种难以道出的震撼。待马队近了,林楠才发现五六百马匹上只有一百左右的马匹上骑着人。只见最先的那将手中鞭子一扬,身后的那些人都将奔跑的马匹约束下来,又是一阵尘土飞扬。而那将却拍马来到刚才那五骑面前,冲着那蒙古人问道:“阿桑叔,
抓到强盗了吗?”阿桑闻言脸皮一热,没有回答。旁边的一人指着林楠笑道:“这个便是你阿桑叔抓到的强盗。”
那将听说,便又策马来到林楠面前。而林楠此时别提有多震撼了,因为他刚才听那将的声音明显就是一个女子嘛,此刻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却说那女将来到林楠的面前,仔细的看了看,不由怔住了,她心中嘀咕:“这人好生面熟,哪儿见过的?”又想到听戏的时候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脸皮有些红润,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林楠。
林楠却被看得很是狼狈,狠下心,朝那女将行了一礼,问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那女将方惊醒过来,稀里糊涂的说道:“我叫诸葛韫,今年十七岁,你呢?”
林楠顿时尴尬不已,而阿桑却是哈哈一笑,带着众人打马到马队那边去了。看着秀目盯着自己的诸葛韫,林楠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不习惯被女子盯着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林楠略带紧张的回答:“贱名林楠,虚度二十载!”林楠一直努力的让自己静下来,“不就是一个女将嘛,有何惧哉!”
“哦,林楠!”念叨着林楠的名字,诸葛韫有些兴奋:“你是读书人吧,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是哪里人啊,你要到那里去呢?”
“咦!这人怎么跟我爸妈一样,张口就管我!”林楠心中很是不爽,便敷衍道:“这个说来话长呢!”他以为诸葛韫会不耐烦的走掉,但是……
“那就慢慢说嘛!”诸葛韫翻身下马,冲着阿桑一干人喊道:“阿桑叔!天色晚了,叫大家就在这边休息吧。”说完她便坐在篝火旁,往里面放了几根树枝。见林楠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心中有些明白,笑道:“你是根木头吗,过来说啊!”
林楠快崩溃了,他捏紧了拳头,深吸了口气,快步走到篝火旁,迅速坐下。整个过程一瞬之间完成。
诸葛韫见状,又往林楠那边凑了凑,取下头盔,一头乌黑的秀发顺然而下。诸葛韫便梳理着头发,顿时发香四溢。一边理着头发,一边瞥眼看着正襟危坐的林楠,诸葛韫偷偷抿嘴笑了笑,假意道:“快说,不然拉你做苦力!”
林楠的心情有些七上八下了,“难道我注定一生悲惨吗,刚离家不到两天,就撞上这伙人。还要做苦力!”咽了口吐沫,便说道:“回大人话,草民是甘州治下张家堡人。”
“等等,张家堡人,你怎么不姓张?”诸葛韫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调皮的问道。
“大人,那儿的人不一定都得姓张!”林楠无话可说了,好在他还是很冷静,“我是一名书生,去年中了秀才,如今打算离家游学!”
“咦,你怎么不说了?”诸葛韫等了一会,疑惑道。
“好了,就这么多,你不就问这么多了吗?”林楠反问道,心想:“我可不是说书的。”
“什么,你刚才不是说‘说来话长’的吗?”诸葛韫急道。
“是么,我记不太清了。”林楠坏坏的道。
诸葛韫怒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林楠,过了一会,她笑道:“张家堡也是我家的封地,你也该是我的仆人,你竟敢期满戏弄于我!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林楠心下大惊,“怎么这么惨!”但嘴上却说:“我家虽是农户,但也是匠户,而我又是秀才,怎么能算是你的仆人呢?”
“好啊,你竟敢巧词躲闪,看我怎么收拾你!”诸葛韫虚张声势道。
林楠也站了起来,说道:“竟为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一副大义赴难的模样,心中却是叹道:“出师未捷身先死!”
诸葛韫见林楠这幅模样,偷笑了下,旋即正色道:“好,这是你说的!那我就罚你,罚说一晚上的话给我听!”
“啊,什么?”林楠闻言大吃一惊。
“我罚你说一晚上的话给我听!”诸葛韫一字一顿说了一遍,说罢,坐回了篝火旁边,又梳理起头发。
林楠方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而且是一个小姑娘。当下垂头丧气地坐回篝火旁,问道:“那好,大人想听些什么?”
“嗯,你就讲点有趣的吧!我也读过书的,你可千万不要讲错哦!”诸葛韫停止了梳头,双手抱膝,歪着头看着林楠道。
林楠瞟了一眼诸葛韫,折断了一根树枝,问道:“大人是蒙古人,怎么姓诸葛呢?”
诸葛韫没料到林楠会问自己,有些高兴道:“我娘是汉人,我就从了她的姓,怎么样,我的名字不错吧?”见林楠点了点头,诸葛韫很高兴,接着说道:“我娘走的早,父亲很想他,也很宠我,就取了这个名字。可惜父亲的妻妾蛮多的,有对我好的,有对我不好的。现在对我不好的人多了,我不愿意搭理他们,就求爹让我出来了。告诉你,我可比那些纨绔子弟强多了!”诸葛韫就这么诉说着,林楠就在一旁听着,什么也不说,只是时不时往篝火里加些柴火。直到诸葛韫说的口干舌燥了,她才停了下来,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怎么是我在说给你听?”
“我就问了你一个问题,结果你就说了半个时辰!”林楠淡淡道。
“你怎么不提醒我?”诸葛韫有些愤然。
“我又不是傻子,说多了伤身!”林楠微笑道。
“你!”诸葛韫跳了起来,“底下轮到你说了,不能再赖了,如果你是个读书人的话!”
这时阿桑走了过来,说道:“小姐,天已经大黑了,过来吃点东西吧,早点休息。明天好赶路!”诸葛韫见说站了起来,往马队那边走了过去。阿桑又说道:“这位先生过来一起吃些东西吧?”
“不必了,我很早就吃过了,谢谢!”林楠婉拒道。
诸葛韫却停下了脚步,回头说道:“我们蒙古人都是热情好客的,你这样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唔,这小丫头倒真能扣帽子!”林楠心中暗道,连忙站起来往那边去了。
诸葛韫见状,加快了脚步。阿桑见二人如此,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来到了马队这边,林楠发现这里扎下了十个帐篷,每个帐篷前都有一堆篝火,篝火旁边都围着十个人。林楠跟着诸葛韫来到了一个篝火旁边,只见八个人正大口嚼着肉,哪有功夫理他。没奈何,林楠随便朝众人施了一礼,报了下姓名,便找了个地方随便坐下。心下想道:“还没离家多远呢,就感觉客在他乡了!”苦笑了几下,押了一会儿,便推脱需要解手离开了这个蒙古兵营地。回到了自己的小窝,林楠舒舒服服的躺了下去,眯起了双眼。
诸葛韫本来很是恼怒林楠的,但当她看到林楠落寞离去的身影,一丝淡淡的不舍涌上心头。
一顿饭时间过去了,林楠已经睡的迷迷糊糊的,好像进入了梦境。突然飘来一道香味,林楠心中自言自语道:“好真实的梦,味道这么有感觉!”耳旁却响起一道动听的声音:“喂,醒醒!”
林楠睁开朦胧的双眼,看见诸葛韫正蹲坐在自己的旁边,一双美眸正打量着自己,不由吓了一跳,赶紧坐起来,问道:“大人找我有何事?”话音刚落,就看见诸葛韫将一个东西丢了过来,林楠赶紧接住,细看时却是一大块牛肉,心中顿时产生了一丝感动。
“赶快吃吧,就你没吃了。本小姐可从来没服侍过人!”诸葛韫站起来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笑道:“你睡觉时流口水,算不算有辱斯文!”
看着诸葛韫离去的身影,林楠忍不住看了一下,诸葛韫已脱下了铠甲,换上了一件淡绿色的长裙,一头乌黑的散批在肩上。林楠看着手中的牛肉,轻轻的说道:“谢谢!”说罢从书箱中取出一张纸将牛肉包好,放进了干粮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