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药踩着铃声的尾巴进了教室。
教室里已经坐了九个玩家，大概是为了壮胆，白天座位分散的众人选择一起坐到了教室的中间。见周药进来，坐在最旁边的白腕表青年还招了招手，让他坐到自己旁边来。周药没推辞，懒散地走过去坐下。
“也不知道自习内容到底是什么……”白腕表故作轻松地找话题，试图缓和教室里紧张的气氛，“这光线根本不能看书嘛。”
天已经完全暗了，教室里只有一盏亮度不高的老式钨丝灯。窗户外的纯黑被昏黄的灯光映衬得好似无底洞，让人望着便无端心底发凉。
九个玩家里有两个女孩，其他七个男玩家颇具绅士风度地把最中间两个位置留给了她们。两个女孩这会儿已经几乎完全贴在一起了。
钨丝灯忽然间极快地闪烁起来，周药看到身旁几个玩家不约而同地随着钨丝灯的闪烁颤抖几下。女孩带着哭腔问道：“这灯怎么一直闪啊？”虽然害怕不停闪烁的灯，但没人会建议把它关掉，毕竟黑暗是更可怕的。
“滋滋——”灯泡里发出了可怕的燃烧声，下一瞬间，光线大盛。
在明亮的灯光中，众人看到门口忽然多了一个身着绿色短袖的少年。少年有着一头蓬乱的长发，几乎全都堆到了脸上，教人看不清他的眼睛。
“啊！！！！”突然出现的少年让几个胆子小的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
少年似乎对尖叫声毫无察觉。他手中攥着一本破破烂烂的作业本，蓬乱头发间露出的嘴角上扬。他往前走了两步，攥着作业本的手直直朝玩家伸来，于是随着他的靠近，尖叫声愈发大了。
好在玩家中除了如周药这般天生不知道害怕是什么的，也有几个经历游戏空间多的，这会儿七手八脚地拿出各类抵御NPC的道具齐齐对准了NPC。
钨丝灯的光只明亮了极其短暂的一段时间，还没等少年走到课桌边，灯光又跳了两下，教室瞬间陷入了黑暗。
黑暗放大了人心中的恐惧，尖叫声又大了几分。
尖叫声中，周药感觉仿佛有一阵风从自己身边掠过，带走了一些怅然若失感。
灯光再次亮起时，门口的长发少年已经消失了，在他经过的地面上掉落着那本他刚刚攥在手里的作业本。
周药起身朝作业本走去。
“哎……”白腕表叫住周药，“你干什么？”
周药俯身拾起作业本走回来：“捡东西。”
看着周药的动作，白腕表脸上的白又明显了一度：“你你你把NPC的东西捡回来了？”
周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不能捡？”
倒也不是不能捡，只是你这速度也太不谨慎了吧！白腕表内心疯狂咆哮，表面讪笑着往另一边挪了挪：“没有没有，那……这里面是什么？”
见白腕表对NPC物件的靠近内心极度抗拒，周药也不拿着凑过去，站在原地翻起了作业本，很快就看到了一张夹在中间的草稿纸。
周药取出草稿纸，读出了草稿纸上写着的文字：“开门游戏。”
——开门游戏。
十个好朋友，五五分一组。关好门和灯，一齐做游戏。一组人在外，一组人在内。谁都不出声，只把门儿敲。你敲前门进，我敲后门出。每人敲三下，直到最末次。伸手打开灯，有人被换啦！
见周药看着纸上的内容不再往下读，白腕表咽了口口水：“兄弟……你倒是说句话啊？纸上写了什么？”
另两个胆子大的站过去一起看，看到纸上的内容，也跟着愣住了。
“这是要我们玩游戏？”其中一个不太确定地问。
周药把草稿纸翻了个面，看到背后写着的一行小字，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恐怕是的。”
草稿纸另一面有一行黑体小字“只有自习课才能玩的小游戏”，红色笔在小字上涂涂改改，把“只有”和“才能”划掉，加上了“必须”，于是这行字变成了“自习课必须玩的小游戏”。
“不玩会怎么样？”有个玩家虽然问着，其实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随着他提出问题，十个人的手环齐齐发出滴滴声响，光屏自动弹出，强行修改了他们今天的限定任务。
[今日限定任务]排名倒数的你，为什么不好好上自习？赶紧完成你的自习任务！（0/1)【05:25:31】
下面一行红色小字，是系统毫不留情的嘲讽：“小懒蛋，考倒数还想偷懒！这是你的功课，如果你不认真完成，我就代表月亮让你永久地消失！”
系统用的语气算是天真活泼，但没人会真的把它当做是小孩子在开玩笑。它说要让人永久地消失，那么人就会真的再也见不到。
这下，没有人再对玩游戏提出反对意见了。
根据草稿纸上的信息，十个玩家要五五分作一组，一组在教室外的后门边，另一组则在教室内的前门旁。每组的第一个人需要敲门三下推门，排到另一组队伍的最末端。玩游戏过程中，玩家们不能说话，只可以一个接一个敲门、推门，直到最后一个玩家结束，两组人完全置换位置。这时，在教室里的那组把灯打开，十个玩家中有人被换了。
开门游戏恐怖的点在于它提前告知了玩家们，会有不知名的东西替换玩家，但它既没有说明会在什么时间点进行替换，也没有说明被替换掉的人结局如何。十个玩家看着光屏，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倒计时还在不断往下走，终于有玩家鼓起勇气站出来组织大家：“横竖都是得玩，公平点，咱们抓阄吧！”
抓阄倒是一个好办法，每个人被换掉的概率均等，不能埋怨别人什么了。于是很快地，他在众人监督下做了十个带有数字编号的纸团，揉成一团抛向空中，每个人捡了一个纸团报数。
周药捡了最后剩下的那个，打开一看是数字9。
不管大家对抽到的数字满不满意，众人的顺序算是定下来了。编号1至5号的玩家待在室外，6至10号则留在室内，等一轮门敲过，众人的顺序会完全置换过来。
编号1的恰好是组织游戏的那个玩家，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比较轻松，因为一般按照游戏套路，不会把换人放在第一个。见其他四名玩家在身后依次站好，他扬声对里面的玩家道：“我们这儿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6号玩家伸手关了灯，这下众人视线中就只剩下黑了。
周药站在队列中敛眸等待敲门声响起。他能听到身前8号女孩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也能感受到10号玩家的紧张，在这样沉闷恐怖的氛围中，他莫名想到了刚刚还在和红绶带搏斗的卫同书。
如果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他，大概这会儿还在笑嘻嘻地想别的吧？
敲门声响起，周药收敛了心头思绪，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门上。
响过三下，换成了推门声。老旧木门的吱嘎声被空寂的走廊放大。轻轻的脚步声随之响起，第一组玩家换位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是第二组、第三组……不知不觉，周药已经站在了门边。
他抬起手敲门，能听到有另一个敲门声同时响起。一下、两下、三下。
周药停下手，推门走到了走廊上。走廊比教室更暗，根本看不清前后左右，周药只能凭感觉摸着墙往前走了几步，随后停下，等待下一阵敲门声响起。
很快地，敲门声又一次响了起来。最后一组玩家提心吊胆了许久，敲门的速度不自觉都加快了一些，周药很快就听到了身后传来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至此，一轮游戏已经完全结束了。开关边的1号玩家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开关。
灯光亮起的一瞬，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用谨慎的目光打量身旁的其他玩家。
周药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身旁的8号与10号，两人同样带着警惕的眼神，见身旁没有人被换，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站在教室内的1至5号玩家也松了口气，他们发现身旁的彼此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叮——”手环的任务完成提示响起。系统发来了奖励道具【纸片胶】。
这款道具成功地让周药回忆起了某些一言难尽的往事，他只看了一眼，就关闭了道具栏。
“你们没事吧？”从教室里传来了1号玩家的询问声，“我们这儿没什么问题。”
“我们也一样。”出声回答的是7号玩家，周药留意过，这两人是室友。
5个在走廊上的回了教室，10个人站在一起互相看来看去，没有一个陌生的面孔。
8号玩家舒了口气，尽管脸色苍白，还是勉强挤出了笑容：“看来最后那句只是逼我们完成任务的噱头……”
“我也觉得是这样。”4号玩家点了点头。
这才第一个晚上，没少人还成功地完成了今天的限定任务就是最大的胜利。一时间，不少玩家脸上都换上了轻松的笑容。
距离自习时间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十个人挨挨挤挤坐在钨丝灯下闲聊，倒也不难打发时间。
周药游离在众人之外，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仔细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变化。
众人都讲了些自己无关隐私的现实世界趣事，听起来都很真实。但周药心头的警觉仍然没有放下。
——他还是觉得系统提出的“有人被换了”是游戏达成的必要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