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柯傅一边擦汗一边做题，当然静不下心来。他悄悄转过头，想让周药把窗户再开得大一些，余光瞥见一双尖头皮鞋出现在视线中，吓得一哆嗦，赶紧转回头盯住试卷不放。
女人路过柴柯傅的桌边，尖头皮鞋的鞋跟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在燥热和蝉鸣声中，时间悄悄流逝，不知不觉过了40分钟，下课铃声响起：“叮铃——”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停止了，女人站在讲台上，尖声宣布道：“停笔！停笔！学习委员把卷子收上来！”
“如果谁还没停笔，这场考试就记为0分。”女人的声音冷冰冰的，成功地让还在奋笔疾书的玩家停下了笔。
女人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收了卷宣布下课，便离开了教室。
柴柯傅坐在座位上，一脸的生无可恋：“我作文只写了个题目，前面的古诗词默写也只写出了几道题。”他说完，又到同伴地方寻求安慰：“周哥，你做完了吗？古诗填空的最后一句答案是什么啊？”
周药做卷子的时候在思考其他问题，没怎么认真做，不过空倒是都填满了。他并不记得自己填的最后一句：“不记得，随便填的。”
“你不担心考砸了啊？”柴柯傅问。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并不是来这里考试的。周药想。
卫同书从后桌伸手搭住周药的肩膀，笑嘻嘻地揭开谜底：“小药丸现在是最后一名，没有退步的空间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周药转过头看向卫同书，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拍落：“热，别搭着我。”
根据课程表的安排，语文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结束是十一点四十分，下午的课两点才开始。这期间是长达两个小时二十分钟的午休时间。
地中海没有对午休地点和内容进行明确的规定，这段时间是属于玩家们的自由探索时间。四人在教学楼里转了一圈，发现楼里的NPC们一个不留，看着火辣辣的太阳照在走廊上，最终他们决定回那间老旧的宿舍去躲一阵太阳，顺便交流交流对主线任务的想法。
宿舍里，交流之后，众人才发现这个游戏空间的主线任务特别“定制化”。比如周药和卫同书同样都是噩梦模式玩家，周药的任务内容是“成为年级段第一名”，卫同书的任务内容则是“保持年级段第一名”。普通模式的柴柯傅任务是“年级段排名进步十五名以上”，同为普通模式的庄成明任务要求则是“年级段排名进步五名以上”。
除去都是“转班生”的初三四班，初三还有三个班级。根据地中海的说法，教室里的排名表只提供班级排名的浮动情况，众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年级段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水平。
——除了被任务透题的卫同书。
“年级段的总排名表哪里有？教务处里？”庄成明想了想，“但凡是所学校都得有教务处吧？”
教学楼里有教室和厕所，还有两间门窗紧闭的办公室。柴柯傅摸着下巴：“你们猜哪间办公室是教务处……不对，猜到了我们也进不去啊！”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卫同书轻松地笑了笑，“今晚不是有四个人要去地中海办公室里写检讨么？跟着他们去不就完了。”
“啊？卫哥，你怎么知道地中海的办公室是教务处？”柴柯傅有些傻眼。
卫同书掏出学生守则，指着封面下方极不起眼的一行小字“由教务处谭文波印制”，语重心长地教育柴柯傅：“我们要学会细心观察。”
柴柯傅张张嘴，感慨难怪这位哥能噩梦新手场开局。
“除了知道自己的排名之外，我们还得找到超越NPC排名的办法。”周药说，“至少在月考来临之前，能够心里有数。”其余三人同意。
下午上了物理课和地理课，这两节没有像语文一样一上来就考试，两个NPC老师倒是很正经地讲了一些书里的内容，只是两人都是照本宣科，书念得有气无力。在沉闷的午后听这样的声音，很容易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因为担心老师点名，所有玩家都强打起精神努力地听课，柴柯傅痛苦极了，他感觉他这辈子从没有像今天这么认真地听过课。
好在两节课来，NPC没有点任何一个玩家的名字，于是地理课上到最后，周药随意地朝教室其他方位打量，已经有不少胆子大的玩家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快要结束时，高跟鞋女人抱着语文卷子进了教室，她把卷子精准无误地放到了每个玩家的课桌上，又撕了地中海早上贴的摸底考排名表，换了一张新的上去。做完这一切后，她便踩着高跟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教室。
随着女人的离去，下课铃声响了起来。大部分玩家第一时间涌到了新的排名表前，结果当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周药的排名还是停留在最后一名没有动，卫同书也依旧高挂在榜首，庄成明和柴柯傅却分别退到了第十名和第二十一名。
“这排名到底是怎么算的啊？”柴柯傅想不通，“我和庄哥的卷子都是60分，为什么排名表上我们会差那么多？”
庄成明拍拍柴柯傅的肩膀：“小周92分还排在最后一名呢，可见这个成绩跟排名没什么关系。”
“不，有关系，”从墙边绕回来的卫同书说，“日排名表是一天所有分数的集合，包括了地中海发布的那个限定任务。语文测试是其中的一部分。”
“这你都知道？”柴柯傅觉得自己和卫同书玩的不是同一场游戏。
“白又意、李典、图明佳。”周药报了三个名字，“这三个人是课间和NPC玩游戏赢了的玩家，他们今天的日排名都上升了。其中，李典和图明佳的语文成绩要比白又意高，所以他们两个排名上升也比白要多。”
“另外坐在我们身边那两个，摸底考的排名正好在一前一后，语文成绩也差不多，但是在与NPC的游戏中，排在后面的那个赢了，排名靠前的那个反而输了。”卫同书接上周药的话，“现在两人的排名顺序已经颠倒过来了。”
两人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记下这么多信息，还留意到了每个人的动态。柴柯傅眨眨眼，他确定自己和两位大佬玩的不是一个风格的游戏了。
“唉，看来今天的限定任务是做不成了。”庄成明看着还在倒计时的限定任务叹了口气。
这一天能与NPC进行游戏的课间只有3个，困难的项目如九宫棋、翻花绳等，虽然挑战者不多，但一个人几乎就要用掉10分钟全部时间，简单的如猜拳、打宝片又排起了长队，好多玩家甚至连做任务的机会都没有。周药四人就属于后者，离挑战任务最近的一次是柴柯傅排到了队伍最前面，然后上课铃响了。
幸运从A骤降到E的小柴同学试图安慰庄成明：“没事的庄哥，咱们明天一下课立马就冲，不管什么项目先试着就对了！”
游戏空间里的天暗得很快，明明温度是初夏的微热，墙上的挂钟时间还不到六点，天已经几乎全黑了。
根据作息时间表上的安排，玩家们要在六点半准时开始自习。其中前二十三名在宿舍里，后十名则是在教室里。
经验丰富的玩家们都清楚，天黑意味着更多未知的危险。排名在前二十三名的玩家抓紧时间回宿舍，后十名的留在教室里，守着昏暗的灯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欲哭无泪。
身为最后一名，周药今晚要上晚自习，因此407小分队在楼梯口分别。周药目送柴柯傅和庄成明离开了教学楼，转头看向依然站在自己身边的卫同书：“你不上自习么？”
卫同书笑眯眯地抽出红色绶带展示给他看：“本班长今天要巡逻。”
“……”也不知道在高兴点什么。周药幽幽地转身往回走：“空气清新剂带够了么？”
卫同书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周药这个问题是在问他，三两步追上去，和他并肩而行：“小药丸是担心我吗？”
“我们的任务目标一致，我只是不希望你走得太快。”周药伸手碰触光屏，片刻后一瓶喷剂出现在了他的掌心里，他把空气清新剂递给卫同书：“上场游戏剩的。”
卫同书眼底的光芒璀璨，他缓缓勾起唇，伸手拿过了周药递来的喷剂，指尖在他掌心一触即离。
酥麻感像是电流，周药撇开眼，压下心底异样的感觉。
“谢谢你。”卫同书难得正经地对周药道谢。然而下一秒，他又很快不正经起来：“作为回报，我决定今天晚上接你一起回宿舍，不用太感谢我。”
周药的头又飞快地转了回去，脸上不自在的神情也消失了。他对卫同书说：“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
“哎呀，反正我们顺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不等周药再次开口拒绝，代表晚自习的预备铃声响起，卫同书把绶带胡乱地套在了脖子上，背对着周药挥了挥手，三两步下了台阶。
周药站在楼梯最上方凝视着他的背影，过了良久才转身返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