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似外表已然七八十岁的老者,与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喊他作为兄长?未免也有些太离谱了。
耿建元的目光落于老者身上,冷笑一声,“我可不是你的兄长!”
“你还不配做我的弟弟!”
“唰——”地一下,玄武殿内灯光大亮,也照出太虚那张遍布皱纹的脸。
太虚笑眯眯地看向耿建元,“我们兄弟二人好久没见面了,何必一上来就是如此夹枪带棒的呢?”
“我可是十分关心兄长这些年过的如何呢。”
“我的静朗兄长,你说是吧?”
静清喊出自己十年前的名讳之时,耿建元神色不免得一滞。
这个名讳,他已然许久未用了。
在江城隐姓埋名多年,他似乎都差些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只记得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武馆馆主,以往的门派争斗的生活,早已渐渐离他远去。
可当他再回到这片故土,耿建元清晰地认识到,这几乎是不可能。
他的名号为太元,表字静朗,曾是八卦山的四掌门,也是太虚的亲兄弟。
呵,耿建元,不过是他为自己在现世中伪造的一个身份而已。
可十年前的那场祸事,让他清晰地认识到。
他与这个弟弟,不相为谋。
本就不是一路人。
耿建元沉沉地盯着太虚,沉声道:“静清,这么多年,你也是时候放弃了!”
“这么多年,你谋害的人还不够么?”
“你身上背负的血债太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太虚哼笑两声,沧桑的双眸看向耿建元,“我的静朗兄长,若说罪孽,你也同我一样!不知江城的那些小兔崽子们得知他们所崇敬的耿馆主是个曾经杀戮无数人的刽子手,他们会不会万分厌恶你?”
“连你看中的那个叫林风的后生,会不会也因此厌恶痛恨于你?”太虚步步紧逼。
“当年,我研制出了长生不死之药,这药可是由一千条阴魂而制成,你不也毫不犹豫吃下去了么?”
“现在,兄长,看看呐,几乎无人能够认得出来,你我本是亲兄弟。”
“若说我背负了一身罪孽,那你便是帮凶,你也逃不了干系!”
提起当年之事,耿建元就面露痛苦。
忍不住地大吼,“静清,这都是你哄骗我的!”
“我儿,是否为你所杀……静清,你竟如此歹毒,罔顾人伦道德,连自己的亲外甥也舍得下手,你还是不是人?”
耿建元青筋暴动,冷冷地盯着太虚,强忍着自己想要爆发的怒火。
太虚便只是轻蔑一笑,“清朗兄长,你我本是同一路人,若不是你想逃离我,与那卑劣的普通人结成道侣,占了老夫的便宜,却又要背刺老夫,这是何等的道理?”
“既然我劝不动兄长你,便只能将身边阻拦我们的都杀了。”
“况且,这也是泰儿自己的意思……他是自愿献出阳魂的。”
太虚缓缓向耿建元走来,深呼一口气,感受着他身上纯净的灵气,颇为不满。
“清朗兄长,不愿意使用我给予你的力量,反而要去修炼那令人呕吐的灵气,可真是令我不爽呢。”
太虚冷笑一声,手中瞬间出现一团黑色的烟雾,朝耿建元飘去。
此刻,耿建元感觉自己浑身都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雾飘到自己的体内。
瞬间,体内所有经脉都被一股层层污浊之气所覆上。
太虚笑眯眯地走到他的身边,“你不想使用阴魂之力,妄图通过封锁自己当年的记忆从而封住你体内的阴魂气息,可惜,你没想到在冥界一行,冥界之力彻底解除你身上的气息……”
“你惧怕被人发现你身上的阴魂之力,迫不及待就上了京来找我。我说的对与不对?”
耿建元大脑昏昏沉沉的,半跪在地,透过殿内的镜子,他看见了眼前自己的模样。
——完成变成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只要不除去体内的阴魂之力,他便永远是这副模样。
耿建元浑身冰冷,才短短几分钟,阴魂之力已经在他的体内彻底肆虐,阴魂所到经脉之处,都亦然将灵气吞噬殆尽。
他这十年来修炼的纯粹灵气,即将毁于一旦。
耿建元躺在地上,微微喘着气,两眼朦胧,眼睁睁地看着太虚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充满邪恶的神情,幽幽而道:“我的好兄长,睡吧,等醒过来便什么都好了。”
这张用着他弟弟的脸的人,却说着一番足为瘆人之话。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弟弟。
他本来只是想为自己的泰儿讨回一个说法。
可在见到清闻之时,被封锁的记忆几乎全部朝他涌来。
泰儿当初得知他的身份时,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看他的呢?
但一切已经不得为知了。
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因此离他而去了。
耿建元手一松,玉佩掉在地上砸成两半,沉沉地晕了过去。
……
太虚垂下眼,沉沉地凝视着陷入昏迷的耿建元,咧嘴一笑,拿出一道通讯符,随手一划,“去!把清闻给我喊来!”
随着符咒飘出窗外,太虚的目光才落于耿建元脸上,那张年轻且尚熟悉的脸,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太虚双眼渐渐变得疯狂起来,咧嘴一笑,“兄长,很快,你就会成为像我一样的人了。”
“师父!”
清闻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地上躺着的四师叔,满眼震惊,猛然抬眼看向太虚道长,“师父……四师叔他,怎么了?”
太虚坐回禅垫之上,一眼不看,“你四师叔身体有些不太好,扶他去玄天殿歇着吧。”
“另外,”太虚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药瓶,扔给清闻,“记着,一天给他服一粒,你四师叔的身体很快便好了。”
“这段时间,不要让人靠近玄天殿,只你一人照顾他便可。”
清闻神色一愣,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四师叔,忙上前接过太虚的药瓶,“弟子晓得了。”
半晌,太虚忽而一笑,“往后,他便是你们的太元师叔了,可得照料的好一些。”
“……遵命!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