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她所知道的,与他有所关联的人,仅有零一人;
至于他的弟弟明沂……
好吧,四海商队的叶少主她更不熟,先不提她家交友圈神秘的搭档与对方的关系,她和这位少主的交集也就仅止于上次的艾迪尔之行和这次远行而已。
“……”
明知自己现在出不了声音,却突然的,很想要轻唤眼前这人的名字。
只不过当她轻轻启唇时,缇菈忽然愣了一下。
方才在张开的那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很微弱的声音在喊着谁的名字,夹杂在悲怆之音的悲凄音色中模糊难辨。
原以为是自己终于能发出声音了,但其实不是,尝试发声,喉咙依然只能发出一点点微弱的气音,说不出一个词更别提完整的句子。
再者那个细细柔柔的嗓音听起来既陌生,又有点熟悉,却不是她的声音,而且她并没听清楚它喊的那个名字的发音;话虽如此,她却隐约有种奇妙的感觉。
——那个声音是在喊着身前的黑发青年。
赛迦那双与常人无异的瞳孔忽地一缩,猛地抬手摁住太阳穴,紧咬着下唇,曾平复一时的气息像解开不开的毛线团那般混乱不堪,缇菈见他身形有些不稳连忙去扶,两个脚步发虚的人互相撑着才不至于狼狈倒地。
她不明白,明明这个人连更重的伤都能恢复如初,行动自如,那为什么此刻他还会感到痛苦?
是因为那个旋律吗?
“伊斯特小姐就不想问问那位吗?关于他是如何从黄泉活着归来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这种反应不太正常,既没有情绪崩溃也没有愤怒质问,完全出乎罗可的意料之外,所以那位主教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些话乍听居然还有点不依不挠的意味。
忽然听闻此话,缇菈暂时放下对某人的担忧,也顾不得胸口那持续的闷痛,蹙眉看向那位看起来就满肚子油水的主教,不懂他为何要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如果能够知道的话,小姐您或许能够救那些人,抹去己身的罪孽……”
“那些人”……是在说谁?谁要拯救谁?抹去什么罪孽?
缇菈挑起一边的眉头看着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经的主教,用生动的面部表情来表示她真的听不懂主教大人在打什么哑谜。
“……不……不要……听……”耳边冷不防传来青年微弱的声音如此低语着。
什么……不要听什么?
那声音弱的像是在喘息之间好不容才吐出的一口气一样,那三个字说得既迅速又微不可闻,她压根儿没听清楚同伴的话,就听见主教接下来的话。
话里话外,俱是不怀好意的气息。
没能回来是……什么意思?身边那个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蓦地环紧,力道大得让她觉得连骨头都要位移。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一边擦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一边继续道:“这就是敝人为什么没能及时出现挽救城主大人的缘故,伊斯特的小姐啊,您可知道您的力量……害死了七条人命呢。”
“……!!!”缇菈闻言,一双杏眸顿时瞠得老大,不敢相信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我……害死了人?
心中刚浮现出这个想法,她旋即大力摇头,不相信这个同样虚伪做作的主教大人所说的话,但是……
没由来地想起了第一次能力暴走时的情况,空间移动的当下,在自己身边的伊莉丝和阿奇拉也一并被卷了进来,自己昏迷了将近两天;
可是这次能力暴走,当她在空荡荡的教堂苏醒时,身边却没有半个人影。
而这一次,她只昏迷不到几个小时,甚至可能更短!
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空间转移的缘故吗?但是这跟罗可主教说她害死了人有什么关系?
莫名的恐惧自心底深处油然而生,犹如从最寒冷的严冬而来的一场风,冰冷刺骨,通体发寒,而脑中也跟着这股森冷寒意生出一个不愿相信的假设——她从没有一次这么痛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
如果说,她第二次的空间移动并不算完全的成功,而是一半失败的话……那转移失败的结果就是——
还没想象到失败会导致的后果,那个充满恶意的声音便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答案。
“那些人全死了喔。只一瞬间,被强烈扭曲的空间从头到脚搅碎了身躯,血肉四散,要埋葬他们花了我们不少的时间,因为找不到尸体,也找不到可以辨别身份的证明。”
罗可脸上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笑意,道:“是小姐您体内的那份力量杀了他们。”
最后这一话仿佛有某种强劲的吸力,缇菈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在转眼间就被抽得一干二凈,几乎是半跪在地;若不是赛迦的手还紧紧箍着她的腰,怕是要直接瘫坐下去。
她……真的杀了人了……她杀了人……
有人死了……因为她的关系……
冰冷刺骨的倾盆大雨无情地冲刷下来,少女心中一边反复的这样想着,一边颤巍巍地举起双手,放空的双目死死地盯着看。
好似能从这双干净整洁的手上,看见上头不存在的大片血迹。
流光溢彩的金黄宝石骤然失去所有璀璨的光辉,一如辉煌的太阳被漫天的乌云笼罩禁锢。
“愿神赐福于那些可怜的同胞,救赎那些无辜的灵魂。”费茵城的主教还双手合十,微微仰头,一脸虔诚地念着再简略不过的祝祷词。
“混……混蛋……”赛迦微微喘气,忽视那个脸上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悲伤的男人,深邃不见底部的深蓝色眼眸死死盯着黑衣人手上的那个八音盒。
凭着原本那个赝品的劣质音律,他本来是能将影响降到最低,要不是那个声音的音色被调整得更相似……
“怎么?恶魔先生难道是对这个八音盒很感兴趣吗?”罗可注意到赛迦的目光,伸手拿过那个仍播放着旋律的木盒,煞有其事地道。
“你们到底晓不晓得使用了『那个』……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缇菈和莱特都不晓得,那首被他们称为“悲怆之音”真正的力量,还有会带给他人什么样可怕的影响,他却是再清楚不过,而那群家伙居然就这样毫不顾忌地将它拿来使用——
可清楚归清楚,此刻光是要保持自己的站姿,还有不让一旁的少女跌坐在地上已耗掉了大半的心神和力气,气息一时半刻调节不过来,也无力对那个八音盒出手。
而且……
青年眸光微动,将目光投向另一端——那边似乎陷入了僵持,没有主教的命令,围着七人的那群人一动也不动,而被包围的北斗七星顾忌着明显不能行动的首领,也不敢轻举妄动。
凝视着被同伴围在中间的那个身影,赛迦眼帘微敛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轻轻“啧”了一声,将瘫软的女孩往怀中带了带;
后者眨了眨眼,失神的眼神缓缓重新聚焦,太阳被遮掩的光芒却始终不曾出现。
“自然是晓得,这可是来自于那位大人的馈赠,是一种血脉相传的力量,崇高的神力。”主教双手小心翼翼捧着那个八音盒,像是捧起某种不容玷污的圣物一样,终于不再假慈悲的脸庞露出了异样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