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有过约定
-于今天的清晨
-私奔!
-迎着春天的花落-追逐夏晚的风
-在秋季的田野
-大雪帮我们隐匿行踪
-找一座冰冷的崖山吧-临着海
-让爱你的火焰
-把这世界点燃
-从天空到大海
-从来世到今生
-我们是风之下
-海与星
——
恋爱的人都是疯子。
乔晓星投稿的七八个散文和诗,方觉迟把这首挑了出来。
写的可真吓人!
为了在一起,私奔就算了,还要把世界都烧没它。
反正他俩,一个是大海,一个是星星,都不怕火。
啷了个乖乖,
看来木马屠城里的帕里斯和海伦,就算瞎编的也是有迹可循。
恋爱这玩意,真让人上头,闹急眼了,啥都能干出来。
周大海不就是。
真找了个冰冷的崖山!
如果有人说他有病,那是这人从来没有真爱过。
方觉迟懂他,
真正爱一个人,如果失去,是会丢了魂的。
那缕魂许是跟着人走了,许是在空中飘着,也许是,就在心尖尖上取不下来,也许就藏在一个字里,宁愿死在里面,也不想走出来。
第二天,方觉迟带了酒,带了菜,还带了一块布,不然地上都是蚂蚁。
那玩意哪都钻,方觉迟回到酒店抖了裤子,才知道自己在崖山上,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凶险。
到了崖山上的山洞口,方觉迟把酒菜摆到布上,招呼周大海出来整点。
没声音,
依然无视他。
方觉迟摇摇头,倒了酒,自己喝,
边喝边说:“有人走向海,有人走向山,有人走向星月,有人走向深渊,而你,走进了山洞,你做得对!
我不劝你,你个屌,死不死活不活,跟我有毛关系。
但我理解你,你怕自己死了,这个世界再没有人一辈子都记得乔晓星。
……唉!……
你放心,这世上有人跟你作伴,谁他妈曾经不是少年,谁他妈的没把自己打扮成文青要死要活的爱过,别以为你的《私奔》有多牛逼,老子写的比你深刻多了!……”
方觉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继续说:“人生就是三本书,读了《月亮与六便士》,就学会了逃避现实和责任,给自己的放纵,找了个贼他娘文艺的借口。
读了《瓦尔登湖》,便开始自诩清高,睥睨财富,确实内心平静,但现实中,还是给自己狗屁不是、找了个浪漫的理由。
最后,读了《百年孤独》,才发现,我们从逃避走到了批判,尽管这批判毫无用处和价值,但是!这份孤独,却能让你站在一个很高的维度来装逼,比如,现在的我!哈哈哈……”
方觉迟大笑,笑着笑着,声音渐渐低落,眼泪流了出来。
“周大海!我知道你能听见,来来,听听老子写的诗!”
方觉迟站了起来,深情诵道:
……
-我想-对黑夜说点什么
-星光和月色
-还有风带来的云彩
-追着飞鸟的踪迹
-直至看不清的远山
-站在这孤寂的窗前
-此刻
-仿似又记起她-的音容、气息、和背影
-便久久无语
-最后,我什么也没说
-伸出食指在夜空写下两个字
-再见!
……
念到最后,方觉迟的哽咽声音像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异常压抑。
方觉迟成功把自己灌醉了,在山崖上睡到太阳西去才醒来。
把附近收拾了一下,踉跄着下山了。
还是先回酒店,把衣服都脱了,去卫生间一通抖喽,然后找个塑料袋装了起来。
冲了个澡,光着屁股坐在酒店的圆椅里,抽完一支烟,然后才拿起手机,给乔晓凡回了过去。
上山的时候手机静音了,乔晓凡给他打了两次电话。
方觉迟跟他说了找周大海的事,乔晓凡听完之后,说要见他。
左右无事,方觉迟应邀。
下楼,打车,渔人码头,简闲咖啡。
方觉迟先到的,数着兜里的钱,点了一杯最便宜的拿铁。
其实在他的世界,即便只二十元,这杯拿铁也贵得离谱。
当一个人有过在家里泡了茶水,又带去单位的经历,便绝不会在非特殊情况下,去买任何一杯奶茶。
在他们的心里,二十块钱,那得喝多好的茶叶,喝到一小时去两次厕所。
毛线!喝这种苦哈哈的玩意儿,喝完了晚上还睡不着觉。
所以,牢骚满腹的方觉迟见到乔晓凡的第一句话就是:希望你的到来有价值。
尽管乔晓凡确实长的很好看。
但很可惜,他遇到的是方觉迟。
“不好意思,工作拖的,来晚了。”乔晓凡真诚的表示歉意。
方觉迟看了看她,没说话。
有的时候,不说话的说话,比说话更能表达一个人的内心。
内心的力量,一定比表达更胜一筹。
乔晓凡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冲方觉迟笑了一下,有点苦涩。
“我也找过他,我甚至、我都说我愿意嫁给他,但他看都不看我。”
乔晓凡很委屈。
“说到底,他、哎~,他和晓星的恋爱,妹妹已经极致了,为什么大家都责怪我呢?我、我真是、简直不可理喻。”
方觉迟摇摇头,淡淡说道:“你这样的话,不会出现在故事里。”
乔晓凡:……
愣住了!
她不明白,自己心里想的,对方怎么会知道?并且,他干嘛把自己的话堵死?
现在报社记者都这样吗?
“不用怀疑,我不是记者,也不是报社的正式员工,我只是一个临时采编。并且,一个稿要登出去,除了本版编辑审核,上面还有总编。
实话跟你说,就算我采编结束了,稿子写完了,总编也同意登上去,
但看的人,也只寥寥数几而已。
现在这社会,大家的眼睛全在手机上,报纸?呵呵……”
乔晓凡有点蒙,问他:“那报社为什么派你来呢?”
“不是报社,是文艺版的编辑。”
“那编辑派你来什么意思?”乔晓凡追问道。
为什么?方觉迟也想知道为什么!
“编辑是我哥,可能看我太闲了。”
方觉迟不想瞒着谁,没必要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要让对方清楚,不要惦记利用舆论。
如此直白,乔晓凡自然听懂了。
“是我莽撞了。”
方觉迟笑了一下,问她:“后来的事呢?”
“什么后来的事?”
乔晓凡还是年轻,完全不能掌握主动,更不知道任何两个人谈话,控制权在谁手里,谁才能知道得更多。
“你妹妹去世之后,你呢?”
乔晓凡蛾眉一簇,但还是答了:“我继续上学,第二年实习,第三年留在连城找了现在的工作。”
叹口气,她继续说道:“实习的时候,周大海的爸爸妈妈来找我,求我帮帮他家,把他从山崖上劝下来,可、我没想到周大海病的这么重。”
方觉迟:“他没有病。”
“什么?!”乔晓凡异常吃惊。
“他没有病,他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现在是一个守护者,守护……啧!”
方觉迟发现自己无法将这件事说明白,更难以做到让对方平静和缓地接受,他认为的事实。
如果直接说周大海守护着你的妹妹,不让她消失,
乔晓凡一定会觉得这是灵异事件。
把她吓着之后,她一样不能接受。
“他在守护自己的内心,不是思维扭曲的精神病。”做出这种解释之后,方觉迟在心里长长吁了一口气。
“那他为什么不好好生活?”乔晓凡不可思议的表情。
方觉迟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你喜不喜欢他?”
“我从一开始对他就没感觉。”乔晓凡几乎是脱口而出。
方觉迟接着问:“那现在呢?哦不!准确的说,当你知道因为妹妹去世,他住进山洞的时候,那时候你喜不喜欢他?”
乔晓凡犹豫了。
好像她也是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
思考了一会,她说:“因为感动吧,或者有怜悯,那时候我……我有点……能接受他。”
“那他要是能从山上走下来,重新开始生活呢?”方觉迟继续问道。
“你说什么?”乔晓凡紧皱眉头,完全不能相信方觉迟的话。
方觉迟笑了一下,摇摇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